到家,饭过,王姨提着烘干了的蓝裙子来找江重意。江重意凭记忆寻脏污的地方,真不见一点不同,又笑了。王姨也笑,说都是小问题。江重意频频夸王姨。叶绍远见江重意没有住口的意思,插入话,止住了这一段过头的对话。江重意转头和叶绍远夸赞王姨。叶绍远无奈,和她说:“小宝在等你。”江重意这才压平嘴角。等叶夏云睡着,江重意蹑手蹑脚地退出去。站在走廊上,唯有她一人,敞亮、幽深的尽头是楼梯,但第一眼,江重意总会错认成悬崖,一激灵。江重意回了主卧,坐到床上。她喜欢这张床,床垫软和,被子松软,萦绕淡淡的柠檬马鞭草的味道,清新微苦的草香,细细再闻,有独属玫瑰的苦涩,隐隐有雪松的木质香。江重意拍了拍被子,问叶绍远道:“你戴眼镜吗?”上次忘了问。那个时候,叶绍远抬高她的下巴,滴了两滴眼药水。江重意感觉眼睛更难受了,睁不开眼睛。当时全然没记起叶绍远的那副突兀的眼镜。今天想起来了,记到了晚上。“不常戴,一般放办公桌上,想起来了就戴。”“这么说——你一般想不起来。”“对,”叶绍远轻声笑了一下,“有时候眼睛干了也会记起来有眼镜,镜片可以降低眼球表面空气流动,减少蒸发,眼睛会好受一些。有时候看到他们戴眼镜,也会想起来我也有眼镜。”
“我也有眼镜。”“你那是搭配衣服穿的。”江重意撒娇道:“还是有一点度数的——”歪倒在叶绍远的手臂。“好——”叶绍远捏住江重意的手,放在大腿上,徐徐翻了一页书。书上是满页的英文,书页下方是几行注视。江重意读了几行,发现是政治方面的书。江重意读着读着,蓦地问:“这是我的书吗?”“是啊,你看了一章,我帮你把接下去的看完。”叶绍远又翻了一页。江重意噤声了。这是她读大学时候买的书,当时昂首挺胸说这本书是作业,要求一个月之后写读后感。看了一个下午,晚上和叶绍远做爱去了,第二天离去,以及之后,浑然忘了自己有本书落下了,直到刚才,记忆翻涌,那个志气勃勃的江重意宛然立在眼前,捧着书,不让叶绍远贴她。江重意羞得道了晚安,背身对着叶绍远,兀自玩起手机。叶绍远笑笑,再翻了一页,上面有江重意记的笔记,字迹秀丽,写的是英文,笔画连贯圆润。其实江重意看了一半,并且做了不少笔记。她当真遗忘了这本书。天亮,天黑。一天复一天。江重意跺着脚尖。还有半小时下班,明天她就不必来这家公司了。明天周五,她和同事约好,下周一一起去咖啡店面试,放假叁天。她很激动,激动得给叶绍远提前发去祝贺自己的消息,激动得拎着一袋零食在路边等司机。江重意和叶夏云也讲了这件事。叶夏云听不太明白。叶绍远教他,不顺利就自己创造一条路,对江重意却是,为她寻一条平坦的近路。不过看着江重意开心,他便开心了,傻呵呵地看江重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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