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摧残纪冠城的不是现实,是他栾彰——他在慢慢地掌控纪冠城的生活,纪冠城的快乐或痛苦都应该因他而起才对。
把车停好之后,栾彰并没有着急叫纪冠城。他轻轻地把纪冠城的手机调整成静音模式,然后就坐在车里等着。
在这期间,一个又一个电话打过来,屏幕只会忽闪忽闪的亮,发不出声音,纪冠城就不会醒来。
连光光都变得配合起来,一声不吭。栾彰笑着转过去将手伸向笼子,光光主动地用头去贴栾彰的手指,栾彰笑着无声说“乖”。
突然,纪冠城的身体震了一下,不知做了什么噩梦一般瞬间转醒。
“几点了?”纪冠城意识尚未回笼,“我睡了多久?”
“没有多久,我看你太累了,就没叫你。”
纪冠城忙看自己的手机,数个未接来电和消息让他头皮发麻,不住地揉着眉心。
“怎么了?”
“没事。”纪冠城收回手机,“先去医院吧,医生也等很久了。”他说着去拉车门,纹丝未动,他疑惑地看向栾彰。
“你最近根本不在状态。”栾彰道,“我知道你在为了房子发愁,但是这件事真的有那么复杂吗?”
既然栾彰开门见山,纪冠城也不打算隐瞒:“我原本也以为不麻烦,可实际上就是很麻烦。房子只是表象,背后的逻辑就是平衡价格和时间以及各种各样的隐形成本,而且我不知道为什么,看上的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签约,我不喜欢这种始终悬而未决的感觉。”
纪冠城说这话时没有看栾彰,但是他好像能感知到栾彰的表情和想法。他知道自己在栾彰面前无论说得多么详细都没有意义,栾彰是不会理解的,因为栾彰没有这样的生活。
想到这里,纪冠城就会羡慕栾彰,有些人生来就在云端,人间疾苦是与他无关的。
“不过没关系。”对着栾彰多吐了两句苦水已是纪冠城的极限,他不想给不相干的人带来那么多负面情绪,便自我鼓气说道:“放心,我可以很快解决好的。我们得赶紧去医院了,接下来我还要……”
“你就没打算问问我吗?”栾彰忽然开口。
“什么?”
“住的地方。”栾彰说,“反正你都要照看猫,周末还要跑来给我做饭。如果短时间内找不到合适的房子又没地方住的话,可以先住到我家,我不收你房租。”
“这怎么能行?”纪冠城道,“这太打扰了吧?而且怎么能白住?”栾彰那房子的地段和配置是纪冠城想都不敢想的存在,哪怕只是一个房间,纪冠城都承受不住那高昂的租金。
“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可以承包所有的家务和吃饭等生活开销。”
“可是……”
“在朋友家借住不是很正常的吗?”见纪冠城面露难色,像是很难接受这个设定样子,栾彰随口就问:“还是说你其实很讨厌我,如果不是工作和欠款的原因,平时根本不想看到我?”
“当然不会!”纪冠城连忙解释,“我从学生时代就一直受到你影响,工作之后还能得到你的亲自指导已经是万分幸运,而且栾老师你人这么好,我在你身上几乎挑不出任何缺点,我其实……”他的声音忽然变小,有些难为情,“对你尊敬也好崇拜也好羡慕也好,哪怕是嫉妒……无论哪样都跟讨厌沾不上关系吧?”
“嫉妒?”栾彰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不太应该出现在纪冠城人设标签上的词,“你也会有‘嫉妒’这种心情吗?”
“我也是人,是人就会有种种劣性。”纪冠城坦诚说道,“人在面对优秀的人时理所应当会产生嫉妒的情绪,但我不认为嫉妒是一件绝对的坏事。”
正直如纪冠城在看着栾彰的某些时刻也会想,这个人为什么与别人就是不同?为什么他总能产生那些颠覆性创造性的想法?为什么茫茫宇宙之中,只有像他这样的少数人握住了真理?
上天的宠爱真是偏心。
“所以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纪冠城笑道,“我一定会在专业上有所建树,不辜负栾老师的付出。”
栾彰想起了那个被音乐包裹的夜晚,他的心中忽然觉得有些可惜。
纪冠城有自己的执着和别扭之处,栾彰虽然开出了不错的条件,但是纪冠城还是过意不去,后面就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
栾彰当然知道纪冠城在想什么,他在这件事上最好只体现“随便提个建议”的态度,太热情的话反而更会令纪冠城抗拒退缩,好在对方的委婉拒绝在他的计算之内,而他早有后招。
栾彰通过中介约了房东面谈,在中介的概念里,走到这一步是有重大意义的,遇上意志力薄弱的买卖双方,很有可能就会在中介的周旋之下促成交易。所以当栾彰提出需求时,中介用最快的速度帮栾彰约了房东。
中介自认阅人无数,把握交易节奏信手拈来,可在栾彰的视角里,这些手段未免都太小儿科。先是坐在休息室里装模作样地砍砍价,再看着中介在自己与房东之间传话,几轮焦灼的磋商结束之后,栾彰不想再多浪费时间,就叫中介准备签约。
中介喜出望外,立刻请房东与栾彰二人碰面,拿出合同一项一项地讲,生怕栾彰忽然反悔跑路。栾彰还是装作认真,其实根本没听中介在说什么。
米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