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生死的无力,池子时的,姜晚的,万千苍生的。
眼前有无数条出路,又好像只是悬崖绝路。
不知觉地,他的声音有些难以克制地颤抖:“殿下需要小仙做什么。”
姜晚将一柄扇子递过去:“记住我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给他们。”
仲奉仰头看她,眼泪挤在眼眶里。
“今日起,鬼域不再是仙族附属地,鬼界只是鬼界,从前不问各族纠纷,此后亦是如此。”
仲奉仙君的眼泪打转了半天,也没等来预想的交代遗言,尴尬地借着接扇子的动作偷偷擦去泪花。
待回味过来,小小惊叹道:“殿下这是要和仙界割席?”
姜晚笑而不语。
割席而已,有何不可。
正式文书下来的时候,距离洲岷被彻底放出来还有三个时辰。
招募而来的仙君难得汇聚一堂,互相寒暄着,打趣着,脸上的疲惫消退了许些。
池子时和姜淮一左一右站在姜晚身后,目光黏在她身上。
鬼帝是唯一缺席的,被姜晚先安排去把守九幽与鬼域间的通道,以免九幽游荡的恶徒趁乱闯进来。
“诸位。”姜晚今日换下了压抑的象征阎罗身份的厚重外袍,单着一条偏浅绿的长裙,裙摆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儿,春意盎然的,尽显生机。
一众的仙人只扫过一眼,便低了头,不敢在看。
小姑娘在旁边两个成年精壮男人的对比下显得单薄极了,带着瘴气的寒风一吹就要吹倒下去似的。藕白的胳膊上还打着绷带,符纸封着。
姜晚牵扯起嘴角:“这些时日辛苦了。”
她好久没笑了,颧骨往上的时候,心脏也被扯得疼痛,眉头蹙了下,又很快压下。
“阎罗殿下说的哪里话,我等是为天下苍生,自愿而为,乐意至极。”
姜晚笑。
从前仙人戏称她“殿下”只为讥讽,如今,大殿中的这些人却是发自真心,钦佩,以及尊重。
思绪没时间扯远,她正色。
白芋带领的无常分队已经将任务条分发到各仙君的手中。
“洲岷解封的瞬间鬼域镇压邪祟的所有法阵也将一同关闭。届时,诸位,将是阻拦它们冲出九幽的最后防线。”
“三界的生死存亡就于此了。”
详细的部署此前都已经和各个仙君分别开过小会了,在场各位心里也有数,只拍着胸脯保证万事无忧。
池子时和姜淮是部署中的特例,他们轮流紧跟姜晚动作,就怕她脱离已知计划单独行动。
姜晚没什么反常。
先是在一整屋的扇面里挑了把好看的,接着提审魂魄,整理公务,顺便还能有空和他们在正点吃顿饭。
可换到姜淮和池子时的视角,简直草木皆兵,她一个细微的动作表情就能脑补出一部大戏。
时间越近计划里的点他们就越紧张。
乱子不出意外还是出了。
姜淮负责解开洲岷法阵,池子时为他护法。
白无常慌张来报,九幽有入魔的妖物受祸乱之力影响暴走,闯进地府,发着狂,正在奈何桥头撞桥墩子。
姜淮还在念着召术,眼神和池子时对上,一眼就心意相通了。
部署仙君都在把守九幽通向三界的外侧结界口,地府内只留了文官驻守,各狱口有判官们把守,鬼门正是部署的空缺口。
池子时提起长戟,与姜晚错身而过,拉住了她的手腕。
“等我。”
姜晚回头,池子时已经走远,步子匆匆,长戟亮着寒光。
她一点也不担心结界之外的情况,她相信池子时。
她继续往前,越过试图拦住她的鬼差,停在姜淮身边。姜晚的手落在他肩头,轻微的使力,又松开。
鬼差有些为难,止步于圈定好的最极端接触线外。
解封还在进行中,姜淮口中默念着,眼里落下泪,心底有极大的冲动要拉住她,可脑子有个声音极力让他冷静,定住了他的身子,要他机械地按着计划走。
一声声兽啼嘶吼着,从黑暗深处传来,急不可耐想要挣脱牢笼。
耳边是仙官的倒计时播报,眼前的结界逐渐显形,碎裂。
洲岷的嘶吼声更加清晰了,每声嘶吼都令祸乱之力更加强劲,吼得鬼差们倒地打滚。
姜淮后移了好几步,被风浪吹歪了身子,手里的动作也未曾停下。
姜晚立着,带着瘴气的风吹动了裙摆。
在一片浑浊里,只有这一抹淡绿,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黄粉花儿。
在结界裂缝能容下人通过的瞬间,淡绿的身影闪入其中,没入黑暗。
姜淮口齿上下磕绊着,古法咒术很长,长得血腥满腔,糊住了他的嗓子眼,连姜晚的名字都喊不出来。
眼泪滚落,连视线都模糊了。
结界消退,没了阻碍的祸乱之力根本不是寻常人可以承受的。
姜淮想要破开满是瘴气的怪风团往前,手臂刚扬起来就被风团剐了好几十道血淋淋的口子。
就在他要倒下前,前方出现一个光点,随后光点越来越大,成了一道强光,照亮了大地。
池子时和姜淮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光球在他们眼前爆裂,只一瞬间两眼失明,再能视物时眼前只有破坏的痕迹,满目疮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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