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问埕从洗手间出来,看着独自睡了数年的大床上躺着穿着睡衣的姜桡,这感觉让人恍惚,总觉不真实。过去每次出差回来都是一个流程,提前有人收拾好房间换好床上用品,冰箱里的食物和水也是一应俱全,像今天这种半夜到,天不亮就要走的,助理会提前过来帮着收拾行李,再和他一起去机场。
今天因为和她回来,行李只能自己收拾,洗澡也是等她都先洗好了再去的,时间多用了不少,睡觉的时间也缩减了不少,可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可惜马上要走,来不及和她多待一会儿了。
沈问埕走到床边,微倾身:“桡桡?”
床上的人睡得很香,一手还握着手机……沈问埕慢慢地把手机抽走,搁在一旁,关灯和拉窗帘都慢慢地,怕窗帘滑过轨道的声音吵到她。等房间陷入一片漆黑中,他到床边,摸到她的后背。她睡觉挺霸道,估计自己睡惯了,占着整个床的正中。他好笑,判断了一下她留出来的地方差不多够躺下。
她感觉到身旁的床稍稍沉下去,惊醒过来,灯不知何时关了。沈问埕的声音在耳边说:“睡吧,别睁眼了。”她嗯了声,感觉到被身后手臂搂住。
她慢慢往后蹭了蹭,靠到他怀里,仿佛有感知一样,察觉到他没睡着,动了一下。
“怎么了?”沈问埕低声问,温热气息就在她的耳后,“睡这儿不习惯?”
她闻着他身上一样的沐浴香,忽然舍不得他出差。她想了想,越发舍不得,翻过身钻到他怀里,搂住他的腰。
凡尘客~
沈问埕抱了一个馨香满怀,刚起了一点儿的困意都没了影。
怀里的人闷不作声,他手下意识在她后背上抚着,在她头顶上低声问:“没睡着?”
被你一上床吵醒了。她心里答。
姜桡感觉到后背上的他的手停了,猜他估计也困了,没吭声,这么抱着渐渐有些热,怕沈问埕没睡熟吵醒他,没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微动了一下。
“热了?”他问。
长久安静低低地一句问,倒是让人更睡不着了。
“嗯,”她悄声说,“还以为你睡着了,都不敢动。”淡淡的气息落到他的锁骨上,沈问埕再想睡都难了,虽然刚才确实努力过,他反手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黑暗中,屏幕光亮了起来,姜桡抬头,没等看清他的脸,光又没了。
身下的床沉了沉,他像撑着手臂,微起身。姜桡还以为他要下床,但已经被摸到了下巴上,脸被抬起来的同时,唇被他亲上。
不知是刚抱着太热了,还是空调没开足,她被亲了几下就像热过头了一样。温热的手心反复在她肩上摩挲着,没多会儿,睡裙纽扣被挨个解开。
姜桡觉得空调被缠在腿上腰上不舒服,想要扯开,沈问埕直接把碍事的东西都拽去一旁。
手机突然震起来,在枕头旁震得格外卖力。她想提醒他。
沈问埕刚看时间时就看到了微信来八卦的消息,早知道是谁,没打算理,手肘撑在她脸旁,亲得更深了。一面是不熟悉的床和卧室空间、陌生的床品质感摩擦着皮肤,一面又是手机震动,还有屏幕亮起又灭掉的光……姜桡心里的弦像被拉紧了。
他隔着睡裙前襟亲下去,她心脏突然就缩紧了。
不知过了多久,到他亲回来,鼻尖擦过她的下巴,绕到一旁亲她的肩。
“怕你明天困……”她喃喃着说,再次被他压住唇。
她已经出了一身汗。一想,算了,总不能这时候再停下来。
在江南时窗户常敞开着,有夜风,有时候汗在身上没多会儿就没了,到后来还觉得冷。在这里虽开着空调和新风,但和自然风不同,闷闷的,很热。那时是冷热交替,顺便还要听着窗外邻居晨起的动静,自己这处压着维持着安静。眼下倒是不管不顾了,只是真的热,纠缠久了,分不清过了多久,是不是天亮了……最后还是沈问埕有力气,离开床去倒了水回来给她喝,姜桡接了玻璃杯,一口口喝着,还忍不住想,平时看着挺工作狂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耽于情事了……沈问埕见她喝水的动作停了,笑着问:“想什么呢?”
“没,”姜桡假装着,“困得不行了,还能想什么。”她把玻璃杯塞回到他手里。
等床再沉下来时,她再次落到他怀里。
这一晚她睡得很沉。
姜桡睡前,沈问埕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也因此没敢踏实睡。
等四点多,他从床上起来,把卧室门关上,打开走廊的灯。开完,还要去确认一下卧室门是不是关严了,免得光透进去再次吵醒她。孙特助提前半小时到家里,一看行李都收拾好了,寻思着沈问埕今天不对劲,一瞥见另一个白色行李箱敞开在衣帽间里,约莫猜到上来的不是时候,早知道在车里先问一句……沈问埕在衣帽间换了西装出来,想着是不是回卧室去小声说一句要走了?念头刚起,卧室门就直接被拉开了。
“你走了?”姜桡穿着睡裙,把他留在卧室的衬衫套在了外边,光脚穿着拖鞋,眼睛没适应客厅的光线,眯着眼努力找客厅里的人。
客厅里坐着的特助虽看不到卧室套间,但认识这声音,本是拿着手机在发消息给司机的他手一顿,没敢回头看沈问埕。
沈问埕看清她披着自己的衬衫,不禁笑:“客厅有人,快回去。”
她一下子裹紧衬衫前襟,缩回去,心胡乱跳着站在门边,想伸手关门,迟疑了下,没有动,只是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隔着敞开的门,能隐隐听到客厅里沈问埕说:“你们也熟,就不单独介绍了。我女朋友。”
“对,我们经常在公司见,”特助配合着说,“不用介绍。”
“你先把行李拿下去,我过五分钟下楼。”沈问埕又说。
很快,伴随着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响,还有关门声,外头安静了。
姜桡想探头看时,沈问埕已经走进卧室,笑着拍了一下她脑后:“怎么醒了?”
“不知道,忽然醒了,”姜桡还在被撞到的尴尬里,对他小声嘀咕,“一看你不在就想送一下。还好穿了你的衬衣……”
沈问埕看她的表情,想笑,但还是先自省说:“过去习惯了,以后除了阿姨,不让人直接进家里,免得麻烦。”
姜桡“嗯”了声,见他已经穿好西装,分别感更重了。
此刻天还没亮,虽隔着窗,室内像都有着晨起的潮气。沈问埕难得迈不开要走的步子,陪她在门口耗着时间。
“走吧,你不是说五分钟下楼吗?”她催着说,口不对心。
“等我回来,我们商量一下住哪儿?”沈问埕忽然说。
两人都工作太忙,长久下去,分开住不是回事。
姜桡点了下头,见他还不动,轻推他出去:“你一直不下去,他们在车里不知道怎么想呢,快走吧。”尤其是特助刚撞到这一幕,估计要花点儿时间消化这消息。
沈问埕心道,楼下两个男人都是已婚的,还能怎么想?不过他也不想逆着姜桡的意思,等会儿她还要睡回笼觉,最好让她高高兴兴的。
“把卧室门锁上,早上来打扫的看到门锁就知道了,不会吵你睡觉。”他最后叮嘱。
催着人走,人真走了,她独自在家里还真不习惯。
姜桡锁上卧室门,躺回到床上,搂着被子,脸埋在枕头里。习惯长久出差的人倒不会认床,只是连着几日住在一处的人突然一走,不习惯,她迷糊睡了两个多小时,拿起手机看了眼微信,沈问埕登机前发过来的——
客寻酒:到机场天就亮了,今天天气不错。
客寻酒:看到不用回,继续睡。
姜桡像能听到他说这话一样,笑起来。
姜桡上午在外边办公,吃过了午饭回到办公室。
人刚坐下,电脑打开,圆圆已经捧着一杯刚买好的咖啡进来,搁在姜桡面前。姜桡带了她几个月,没抬眼就想像得出小姑娘心里翻涌着多少的问话。果不其然,她一抬头和圆圆对视了几秒后,圆圆马上转身去关门。
“别关门,”姜桡低声说,“有话小声点儿说,关上门容易被人多想。”
圆圆拉过椅子坐下,马上睁着大眼睛问:“总监你早就结婚了啊?”
结婚?这误会可大了……“没有,还没结婚。”姜桡压低声音说。
圆圆也不傻。这话算肯定了两人关系,至于结婚不结婚的,也不是她该操心的。
圆圆见姜桡回了句实在话,马上絮絮叨叨把这一上午听到的都给她复述了一遍。因为沈问埕和姜桡公开的还挺大方的,大家的好奇点都集中在究竟是进公司前就结婚了,还是在前几个月悄悄领得证?
姜桡倒是没想到前同事当年的一句话能有这种作用,虽然各种和事实不符,但这应该是最好的猜想了,一切开始在南京之前。
不过转念一想,事实也真如此,一切确实开始在入职之前。
她叮嘱圆圆要时刻做到一问三不知,让她出去工作了,趁着喝咖啡的档口,她算着时间他此时该在飞机上有信号,于是拿起手机。
船船桨桨:你究竟什么时候被传隐婚的?
客寻酒:不知道。
客寻酒:好像还是和你有关。
我?
姜桡想到最开始电梯里大家讨论的……就是那天了,他说家庭聚会那次。
玻璃窗外艳阳当空,正是阳光最盛时,姜桡拉上百叶窗,脑海里将这一环套着一环的传闻连在一块,突然很想笑,又突然觉得缘分这两个字很玄妙。之前几次擦肩不相识,而到了一个时间点上,忽然就做什么都能碰上、能凑到一处,连传闻都如此配合。
这算不算就是,缘分暗藏玄机,命运自会安排。
花下客?
沈问埕一走就是一个多月。
要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暑假,新一届青训营开始了。
仍然是上一届留下来的保留节目,长城拉练。人换了一茬,风景倒是依旧。
这次可不比春天时候,姜桡和几个俱乐部的负责人买了冰水放在烽火台外阴凉处,他们聊着今年要转会的几个选手,有几个年轻的小孩子在一旁听着会儿,问当今榜单上前几名转会费是多少。女负责人笑着报出几个数字,几个小孩子听得乍舌,叹了一句真贵啊,俱乐部要赚好多钱了吧?
另一个负责人笑着接话:“俱乐部运营也要成本的,比赛报名费才是贵。”
说起报名费,大家一转脸都瞧姜桡,像看着“资本家”。姜桡正拿着手机坐在阴凉处的台阶上看沈问埕最新一条微信,察觉到大家看自己,诚恳道:“我们办比赛也要成本,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难处。”
这边话音未落,那边烈日下一个穿着运动短袖和长裤、仿佛寻常旅客一样人出现在视野里。她一下子就忘了再追问,遥遥地望着那个离开许久的身影。
身边人都心照不宣地笑起来,看着沈问埕走到大家跟前。这位大老板倒是随性得很,一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从站定就看着他那个久未见面的女朋友,眼里根本没装着别人。
“我们刚还在和船船说,你们这参赛费什么时候能降下来,俱乐部都快开不起了。”有人对沈问埕念叨。其实都是玩笑话,为了在小情侣之间捣个乱。
沈问埕道:“这就不是我管的了,”他虽答着话,却看着姜桡,“对不对?”
“是啊,”姜桡配合他玩笑说,“他没权限管我们游戏了。”
沈问埕笑起来,瞧见她脸边上有汗,一抬手帮她抹掉了。
姜桡本来想给他拿瓶矿泉水,感觉他手碰了下自己的脸,心没来由地跳了下。等他收回手,她眼睛里有了一丝害羞:“晒不晒?”好久没见,生疏得恰到好处,又像没开始的暧昧。
“还行。”他回说。
一来二去的,旁人倒是识相地不插话了。
人家沈问埕这回来真是没工作身份,纯粹来看女朋友的,大家也不好围在这儿再捣乱了,一个个起身,去看这一届的小孩子,争取能找几个苗子培养一下。
沈问埕半蹲下身子,拉住她一只手。
“也不嫌热。”姜桡小声嘀咕。
沈问埕像在和她作对似的,把那瓶带冰的矿泉水塞到她手心里,她握着冰凉凉的矿泉水,他握着她的两只手:“不热了?”
姜桡懒得和他拌嘴。
没多会儿,有训练营的孩子过来拿水喝,见到沈问埕先是没认出来,后来有谁提醒才惊喜地发现这是最早的游戏设计师,都兴奋地围拢过来,从游戏最初的雏形开始,到几人创业历史……对这群少年来说,沈问埕现在的光环没什么重要的,他是最初那个设计的人,是把这款游戏从零做到如今全球注册人数已经超过十亿人,这才是最值得崇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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