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名振闻言哑然,岳乐的想法并无所谓阴谋可言,也瞒不住张名振、张煌言等人的锐眼,但这事情的关键就在于
“那也无所谓,我军早晚也要北上,要打便打吧。”
是的,明军看出来如何,看不出来又如何?打仗打得不是阴谋诡计,而是实力,是战略战术形势的比拼。
其实纵观历史,那种靠瞒天过海来取胜的所谓“计谋”才是小道,只有尽可能将己方优势利用最大化,基于实力,摆在明面上你来我往的对弈,才是主流。
张煌言颔首,而后问道
“那赵良栋呢?我估摸着这厮不出两日,就会准备跑路,是继续将其堵在城里,还是……”
张名振思索后决断
“不,放他出来,攻城伤亡太大,清虏既然想集中兵力来歼灭我们,倒让我等看看,届时是谁歼灭谁!”
清军通过宿州吸引消耗明军,企图在宿州以北的平原地带击破光复后军主力,可这样一来,清军的新军主力,何尝不是聚集在一起,为明军提供了一个击破歼灭的机会了呢?
猎手和猎人,有时很难分清,不过一念之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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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十六日,也是宿州围城的第十二日。
赵良栋的新军终于出城了。
天上飘下稀疏雪花,灰蒙蒙的天空下,是一阵马蹄疾驰。
那是宿州清军的马营骑兵,在前探路。
天气转冷后,双方士卒都换上棉衣,再加上营中每天所需柴薪,消耗却是越来越大,部队的行动力也在降低。
时间已经入冬,也意味着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月余。
在各个战场上,明军一开始凭借优势战力,快速扩展的势头逐渐放缓,因为两军之间的战略缓冲地带已经越来越少,接下来剩下的,就只有硬骨头了。
可以预想到的是,这场战争,恐怕很难在今年之内得出结果。
至于将来到底要持续多久,一年还是两年,或者更久,就不得而知了。
这对明清双方的经济和财政,以及行政能力,也是巨大考验。
在这一方面,毫无疑问,明廷有压倒性优势。
不过满清方面,也使出了十二分力气。
为了供应前线,先后从北直、山东、山西、河南征召民夫超过五十万,北方由于缺少水利运输,在人力需求上,还比南面明廷更甚。
虽然经历了三年多恢复和缓和,但经历多年乱世的北方还是元气未复,谁都不知道,残破的北方各省,还能忍耐和承担多少,但面临生死存亡,清廷已经顾不了这许多了。
赵良栋最后勒马出城,回望宿州,心中有些担忧。
明军居然就这般坐视自己撤出城,甚至还把北面围困的兵马撤开,赵良栋不蠢,从这已经能看出,对方已然知道自己和清军的意图所在。
不过明军没有选择避开锋芒。
宿州城往北三十里外,徐州方向,必须要度过濉水,而濉水之上,最重要的枢纽后,清军主力已经开始聚集。
赵良栋率部正往哪而去,同时,光复后军四个师的马营同时动作,往已经开出城外十数里的赵良栋部逼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北面,那即将成为两军交战焦点的中心,名唤——符离桥。
符离桥又名永济桥,《舆地志》称“徐州南控埇桥,经扼汴路,故其镇尤重”,这里的埇桥,指的便是它。
由此可知,这里是徐州南面的重要枢纽和战略要地。
岳乐,便打算在此,试图挫败明军。
……
“报!赵良栋已出城北十五里!”
一员军佐入帐禀报后,张名振朝张煌言略微颔首,而后按剑而起,吩咐传令道。
“传令,各师马营骑兵,全部集结起来,分为左右两翼,待赵部半渡之时,夹击其军!”
“其余各师,以营列阵,准备压上!”
张煌言叹道
“这时候,清虏大军应该已聚集在符离桥北了吧?”
那报信军佐转身附手称命
“长史所料不差,清军前锋已抵达符离桥。”
张名振沉声道
“好!既然他岳乐有如此胃口,敢想咬我们一口,倒是看看,他有无此等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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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离桥北
岳乐望着步入冬季后,已经逐渐干涸的濉水河床,濉水本来就不算大江大河,进入冬季枯水期后,更是显得浅狭。
这几年天气越来越冷,远超以往,淮北又属于那种不南不北的地方,竟是也开始结起冰来,过几日,估计这河面就能过人走马了。
明清双方的交战时间在逐渐缩短,等到了腊月份,天气逐渐严寒,军队行动力也会大为降低,再想组织大规模攻防,就不太容易了。
所以双方都在力图于隆冬之前,突破一二有力战果,为来年的战争形势作基础。
“明军就这样把赵良栋放出来了?”
岳乐叹了口气,喃喃道
身侧甲喇章京回应道
“也许是明军攻城多日,师老兵疲了吧?”
岳乐摇头
“没这么简单的,看来,张名振知道了我的意图,但他并不害怕和我军碰一碰。”
那甲喇章京皱眉道
“这厮未免有些狂妄了吧?此番我军可是聚集了六万多精干人马,张名振不过四万多,还刚刚在宿州城下耗了十几日,他以为自己手下是李定国、李过的百战精锐吗?”
岳乐却是朝着符离桥南深深望去
“他知道,但他不怕……”
终于,经过一日行军,赵良栋看到了符离桥方向,但他不敢放松警惕,因为两侧呼啸的明军骑兵,已经逼来。
岳乐望着对面纷至沓来,如同海浪涌动的军队,转首断然道
“传令,准备出击!”
符离桥之战(中)
霍湅在八年前,还只是浙江台州府里的一个把总而已,身份低微。
但在这乱世之中,最不缺的,便是出人头地的机会。
当初张煌言只身东逃,投奔鲁王朱以海,在半路招揽了霍湅,于是二人在地方上凭借士绅支持,笼络了四五百号壮丁,前往舟山。
至此,霍湅就成了张煌言嫡系,而后张煌言跟随张名振转战多年,霍湅也水涨船高,光复后军改编以后,更是一跃到了总兵之位。
在后军诸部中,霍湅与阮进、刘孔昭并称,是最为精锐的三部。
这三人,也各自代表后军复杂的来源,霍湅是张煌言培养的嫡系,阮进是张名振的手下,刘孔昭是勋贵士绅出身。
好在经过多年磨合,以及上面温水煮青蛙的逐渐增强控制,这些不同出身的壁垒,还不至于像历史上那般破坏团结。
此时,他正领着所部大军,越过宿州城,往符离桥方向推进。
“锃锃”
自从有了骑兵以后,明军行军时也大胆了许多,不用再担心对手的铁骑锋锐突然威胁侧翼,步卒列阵在中,骑兵则巡游两侧。
“报!马营已发现清虏动向,桥北清兵计在五万上下,看旗号,应是伪清谦郡王岳乐领兵。”
侦骑来报,霍湅颔首,岳乐是东路清军副帅,这次亲自来战,看样子清军也是动了血本。
“刘孔昭到哪了?”
“刘总兵已至符离桥东侧。”
“好,传令马营,准备侧击赵良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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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里开外,刘孔昭目光冷然,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明军四师马营,合计四千余骑,脱离本部,如离弦利箭,向已经抵达符离桥前的赵良栋飞驰而去。
烟尘动地,滚滚压迫而来,这些骑兵建立的时间不长,也就才一两年而已,但却不算稚嫩。
因为朱由榔早在光烈元年,建立教导师之时,就在营中建立的骑兵科,后来兵学苑建立后,骑兵科学员的培养也是重中之重,正在漠南草原横行的王愬就是第一批学员。
这带来最显着的效果就是,当打通川陕,明军终于可以获得大量战马补充时,虽然骑兵训练也是难事,但却不缺乏基层骑兵军官。
因为数年以来,骑兵科已经培养出超过千名合格的基层骑兵军官,再加上吴军残部、顺军残部,大同残军的骑兵军官混编之后,即使这两年骑兵队伍扩充迅速,也刚好够用。
正在指挥各营,准备渡桥的赵良栋,看见两翼逼迫而来的骑兵,虽然有些紧张,但却并不意外。
这还在之前的预料之中,符离桥两侧,就是岳乐挑选的战场。
这也是有原因的,根据岳乐揣摩过去的两军战例,发现桂北战役以后,明军击溃清军,所依靠的,往往就是严整紧密的步兵大阵。
在那种以整营阵型硬碰硬的战斗下,八旗军士所依仗的个人勇悍作用不大,而严密的纪律性和火器集火射击的优势,则能大大发挥威力。
所以,他才选择符离桥,这个夹在两侧平原之间,略显逼仄的要地,来进行决战,尽可能减少明军步兵大阵的排列宽度。
“举矛!”
“准备弓铳!”
传令的军号同时在两军之间响起,正在飞驰的骑兵与见状就地停下的清军步卒,一起动作起来。
左翼为首的明军骑兵军官,是霍湅部副将,名唤吴忠宁,正是当初军山湖大战时,牺牲的中军总兵马进忠旧部,同时也是马进忠的内弟,原本只是个参将,战后被提拔为副将。
由于当初在军山湖,清军骑兵给他留下深刻印象,战后向上面坚持要调到骑兵部队,还主动申请,去兵学苑骑兵科深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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