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鹿
此时北直空虚,且清廷尚且还不知有他这支“幽灵骑兵”的存在,王愬认为,正该趁此时机,迅速攻破一二要点,搅动全局。
否则等对方反应过来,可就没这么容易脱身了。
先拿下保安州,接着沿桑干河一路南驰,直抵西山,京师城外。
很难想象,届时清廷诸多稳坐后方,“运筹帷幄”的宗室大员们,是何等表情……
京师之侧
明清全面开战以后,清廷全部武装力量都压了上去,从八旗到绿营,满蒙汉八旗,只剩下了正黄旗留守北直隶,新军十二镇,也都推上了前线,就连只能沦为辅助力量的旧绿营兵马,也全部往前线调动。
整个北直,除去不满编的正黄旗留守北京外,只有两三万老绿营兵丁驻守分散各府县、关隘、堡寨。
北直隶九府二州,数十县,还有长城边上的若干关隘、堡垒,分散下来,一个县城里面能有两三百兵丁,都算“兵强马壮”了。
保安州作为北直隶的直属州(明清的州相当于今天的省直属县)位置紧要,亦不过三百多步卒而已。
王愬所部出发前,拢共是四百二十骑,再途中减员了五十余骑,眼下还剩下三百七十二名将士,以及七百八十匹马。
从张家口获得补给后,王愬不敢在这里停留,先带人跑到了洋河北岸的山野,寻了一个废弃堡寨,休整了一日,随后就迅速往南。
此时的张家口周边,明军到来的消息已经开始传播,王愬虽然在和消息赛跑,但却没有隐瞒自己身份的意思。
毕竟他们此行,战略目的大于战术目的,若只是以“马匪”的身份兴风作浪,反而没什么意义,唯有打着大明的旗号,在这北直腹地搅风搅雨,方能让某些人如坐针毡,令许多心中活泛的地方豪强、士绅们蠢蠢欲动。
为了突袭,一人双马的王愬等人,一日疾行一百五十里,次日就抵达了保安州城。
保安州只是个县级单位,所以城池并不大,周围只有四里多些,守城的三百兵丁,分作两班,一般只是守在城门,一方面维持治安,另一方面也是收缴“入城捐”。
从“捐”这个名称就能看出来,这玩意不是啥正经税收,无论是清廷还是明廷,都没有收录过此等税种。
但这玩意却是在大江南北广泛存在,属于是地方摊派杂捐的一种。
这其实才是古代官兵的主要社会职能,这年头没有警察一说,所谓衙役,数量有限,而且武力威慑步卒,维护统治秩序才是官兵的首要工作,打仗倒是其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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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飘飘,天一早,兵丁将城门打开,检点百姓入城。
由于天气转冬,而且又近年关,入城的百姓不多,零星七七八八而已。
突然,一行装扮略显奇怪的商队,拉着十来匹大马,穿得严严实实的,缓缓靠近城门。
兵丁见对方高头大马,一看估计就是山西那边来得豪横商团,虽说想捞点油水,却也得先旁敲侧击一番,以免碰上硬钉子,于是打算将对方放进后盘问。
自不必说,这帮人便是王愬带着十来个精干手下装扮的。
此时,王愬袖中,正有兵刃,且厚厚的棉衣袍服之下,亦有甲胄加身,腰下另有两枚掌雷,以及火折子。
若是与对方盘问,恐怕顿时就要露馅,好在,王愬从来没想过要瞒天过海,他只需要靠近对方即可。
此处是州城北门,门前轮值的,只有三十多员兵卒。
只是靠近到城门数步内,那兵卒刚要盘问,就见那为首商人锐利双眸,忽得有些慌乱。
正当他要喊出来时,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锃!”
锋刃横立,直冲数步,干净利落,便是一颗人头带着数尺猩红,洒落雪地之上。
“动手!”
这十几人都是军中好手,面对这些个绿营丁壮,以一敌三不成问题,又加上是突然发难,出其不意,不一会儿,地上就多出十几具横尸,其余人都轰散逃跑。
这边才刚刚动作不久,城外两里开外,三百骑士已经勒马扬鞭,冲驰而来,迅速占领城门,随后往城内突入。
王愬等十余人也上马扬鞭,带头进城。
保安州城不大,半个时辰都不到,就完成了占领,那些个绿营兵丁,要么被杀,要么缚手投降。
王愬等人,便在天色一早,众目睽睽之下,进入保安城。
同样是搜检补给,马匹,而后留下旓旗、告示。
宣告全城百姓明军的存在。
城中百姓议论纷纷
“官军打回来?这保安州离京师只有几百里啊……”
“我都听说了,天子亲领六师,带着八十万大军,已经打到保定府了,这些军爷啊,乃是天子麾下的先锋……”
北直是整个北方政权的核心,此地距离京师不过几日马程,突然出现了明军旗帜,所造成的轰动效应自然不言而喻。
“参佐,眼下我们还要继续往西吗?保安州虽然不大,却是桑干河上要紧地方,此番被我军拿下,恐怕清军反应过来也就是这日的事情了。”
手下厢总向王愬请示道
王愬却是思忖后,决然道
“不管了,就是因为鞑子快要反应过来,所以才要行动迅速,无论如何,此番必须要在北京城外扬旗勒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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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近,南面的各个战线,进入对峙状态后,战事逐渐减少。
可作为满清大后方的北直隶,却突然传出阵阵惊闻。
十二月初九,保安州失陷
十二月十一,怀来失陷
十二月十四,延庆失陷
顷刻间,京师西侧边地起火,多地陷落,消息传到北京城中,令多尔衮等人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明军隔这最近也有上千里呢,莫非是插了翅膀会飞?
怎么一跃跑到了北直腹地来了?
不过多尔衮也不蠢,略一思索,大概就猜出了这股明君是从哪来的。
虽说明军主力主要集中在江淮、襄樊,但陕西方面的明军,却是临近草原,再加上之前察哈尔八旗传来,关于鄂尔多斯诸部投靠明廷的消息,不难猜测出。
明军大可以派出一股精锐,跨过草原,躲开察哈尔,跑到这北直地方来搅动风云。
只是这明军也真是大胆,此地距离陕北,横跨近两千里之遥,风霜雨雪,且都是戈壁草原,部落陈杂,又有察哈尔部和诸多亲善满洲的蒙古诸部,一不小心就是全军覆没。
多尔衮面上阴晴难定,察哈尔部也着实废物,从情报上看,此番来犯的明军全员骑兵,应是在几百骑上下,居然就眼睁睁放对方进了关内。
不过此时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京师只有不满编的正黄旗还在,能防守京城就算不错了,实在分不出多少人马来,而其余北直各地,都只有些散落的绿营兵卒而已。
虽说这股明骑不过几百,可纵观北京周边三百里内,还真是找不出能调动围剿的兵力来!
想到此处,多尔衮不禁长叹,他听说过,明廷派驻川陕主持大局的是文安之,没想到这老小子居然如此有魄力,竟是作了此番豪赌,让自己进退两难。
虽不至于危及大局,可长此以往,这股明骑在京师周边攻城拔寨,损失些绿营人马和辎重粮草倒是小事,关键是,顿时引得人心浮动,谣言四起,许多心旌摇动,野心难定之辈,必然要趁势而起,兴风作雨。
最终,也只得召见了直隶总督索尼,让他尽量从正黄旗以及在京八旗兵丁中,抽调人手,增强京师防御。
而后命令各地府县,严加防守,都闭门锁城,通缉这股明军,一旦发现痕迹,随时上报。
同时,派人传令,让关外的察哈尔部,调兵自宣府入关,围剿此部。
不过调察哈尔部来围剿,跨越数百里,先后传令、调兵,少说也是十余日以后的事情了。
而只是多尔衮做出决策后的第三日,一件震惊北京城的事情就发生了。
十二月十八日,三九第一天,天上雪花渐起。
一面明字红旌大旗,出现在了北京城西边二十里开外的西山……
当日,北京城全城关门紧闭,严加戒备。
王愬却是登上了西山,从望远镜里远眺北京城。
他是天子外戚,若是承平年间,估计就是这四九城内的一个纨绔子弟。
但没成想,这却是身为天家贵胄,第一次看见北京。
虽说从法理上,朱由榔从来没有放弃过北京作为国家首都的地位,这与适不适合无关,而是一种政治态度。
毕竟拿下金陵后,江南地区本来就有不少“偏安”思潮,若是朝廷再说出什么取消北京首都地位,以后只以南京为都的幺蛾子,恐怕那些个江南士绅出身的大臣,顷刻间就会“领悟圣意”了。
故而朱由榔不仅没有淡化北京,反而但凡朝会、诏书,几乎每次必提。
言必称“先皇陵寝在北,祖宗基业在北,宗庙社稷,沦于胡尘,偏安者,大不孝也。”举起道德绑架的大旗,将整个江南捆绑在北伐的战车之上。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谁能带兵光复北京,“光复国都,重昭社稷”,那是何等光照百代,彪炳史册的伟业?纵使与昔日收复两京的郭子仪相比,也未尝多让吧?
故而,此时站立在西山之上,眺望偌大北京城的王愬,心中却是心潮澎湃,难以平息……
搅动京畿(上)
自顺治元年(1644),多尔衮带兵入关以后,至今,满清已经在京师稳坐了六年多,这六年以来,虽然南边、西边都是烽火不断,按下葫芦浮起瓢,各地抗清战火屡屡难制,但北京城及其周边的诸多京畿腹地,却是依旧风平浪静。
这至少从观感上,能使满清的高层皇族王公们心安,只要战火烧不到自己跟前,不见棺材不落泪,人总是会有些心安理得的幻想。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王愬的骑兵纵马兵临西山时,对北京城中八旗勋贵们的震撼力,也非同凡响。
正黄旗内大臣索尼立马调动城中兵马,紧闭诸门,并且派出信使,通知周边府县,并动员丁壮。
整个北京城如临大敌,就连皇帝、太后都被惊动,满城之中,许多不复父兄胆魄的八旗子弟,纷纷喧闹着要退回关外。
城中亦是谣言四起,有说江淮、襄樊吃了大败仗,瓦克达、济尔哈朗已经身死,明军兵逼保定的,亦有说是西边山西已经全境陷落,姜瑄骑兵早已拿下太原,越过宣府,兵逼直隶的。
若是以往时节,纵使再多谣言,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眼下却大不相同,明军的旗帜可是都打到西山了!
西山那是什么地方?
这可是“神京右臂”,距离北京城只有二三十里的肘腋之间啊!
若是站在城楼上,远远都能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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