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数丈以内,马宝厉声喝道
众人也不再讲究什么隐匿,直接抄出腰间双发燧发短铳
“砰砰砰”
一时间,火光淋漓,在黑夜中闪烁不断,这东西就是比火绳枪方便,不用提前点燃火绳,以至于清兵都未发现这些人带有火铳。
就是一波弹雨朝着刚反应过来的五人泼去,瞬时间就成了马蜂窝。
“锃!”
马宝迅速重新装填火药后,拔刀指向营门之内
“突进去!”
营门这番动静,哪里还能瞒得住人?
几乎就是这边火铳击发之时,声音响动就已经传入营内。
但此时仁和、阳春两坊只驻守有两个参佐,合计五百多满蒙汉兵卒,这倒不是说济尔哈朗不重视,而是实在无法想象,毕竟这地方是在城内腹地,就算有明军细作,哪有能这般直接强攻的?
再加上正值深夜凌晨时分,大部分士卒都已经熟睡,唯有每个参佐会挑选二十员兵卒轮值守夜而已,其实这些人的主要任务也不是防范有人袭击,而是怕天气转暖,粮草辎重失火走水而已……
马宝挺刀冲在最前,快步数息间,就将阻在门前的鹿角一脚踹倒
“冲!快!”
众人驰入数十步,也不再掩盖脚步声,马宝和程横都知道,此时最重要的就是速度。
从之前获取的情报来看,清军为了储存大量辎重,就将原本是襄阳游击将军衙门驻地所在的仁和坊,与原先属于城中商铺聚集所在的阳春坊,进行了改造。
大致就是把两坊之间的土墙砸倒疏通,连为一体,而后,于两坊其余出入口用木石堵死,只留下四个出入门口,里面的民房则被改造成了仓库,用于堆积辎重。
马宝等人突入的,正是仁和坊西门。
这里距离粮草重地不过百步左右,奋力突入,不过半刻钟的功夫。
这也是因为襄阳城虽然城防深厚坚固,但规模却不算大,大抵也就和当年朱由榔守过的桂林差不多。
“何人!止步!”
很快,动静传开之后,十多名闻声而动的八旗兵丁,先是冲过来叫喊,见对方来者不善,干脆张弓。
马宝等人自然也不会惯着,只要对方一冒头,便是一阵火铳、钢弩招呼过去。
“砰砰”
“嗖嗖”
夜里慌张反应过来的八旗兵,还尚未来得及列队,大半甚至都没有着甲,就被对方一波火力输出招呼过来,竟是只得埋头躲避。
但越这般,这边的动静也越大,越来越多人被吵醒,不仅是仁和坊这边,营外,宿营在其他街坊的清兵主力也有被惊醒的。
尤其是驻营的那两个参佐,被守夜士卒叫醒之后,虽说还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也马上披甲,叫醒自己的亲卫兵马,往响动处去。
但深夜之间,组织动员得毕竟操切,杂七杂八的,竟是一时乱了秩序,反而到处都是杂声。
程横见状,也连忙让手下,将手中准备好的“特殊掌雷”朝两侧木质建筑扔去。
由于仁和、阳春两坊虽然被清军改造用于屯粮,但毕竟原本是襄阳城内的市坊,故而两侧多有民房。
那锦衣卫手里的掌雷,竟是与寻常不同,分为内外两层,内层装有火药,而外层则是火油,一旦炸开,火油就会被飞溅出来,沾染一片。
至于猛火油是哪来的?这玩意在中国古代军事史上,运用历史已经相当长了,早在班固的《汉书》里面就有记载,“高奴县有洧水可燃”,这里的高奴指的是今天的延安,而洧水便是石油,经过简单加工以后,可以作为引火物使用。
明军光复川陕后,就不缺这东西了。
“蓬!”
果然,数枚黑黝黝的燃烧弹丢在两侧几处民房上,随即爆破开来,斑斑点点的液体飞溅四处,随后窜出火苗,于夜风之中,越吹越大。
很快就延伸到周边,在夜色之中,尤为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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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王爷!城中走水!”
济尔哈朗被明军多次夜袭惊扰,如今才刚刚睡下一个多时辰,就被吵醒,双眼血丝泛红,形容疲惫。
但也值得缓缓起身
“走水?何处?”
“仁和坊!”
来报的将佐颇为慌张地道
济尔哈朗闻言先是愣了愣,而后马上反应过来,面色一变,仁和坊那不就是粮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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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的事?怎么回事?”
那将佐乃是今日值夜的参领,匆忙将刚才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济尔哈朗略作思量,就作了判断
“定时军中混入了锦衣卫细作,趁机放火!”
此时济尔哈朗的想法,也无非是觉得城内的绿营军中,有锦衣卫细作混了进来,趁机放火作乱。
毕竟二三十号人马,从城外混进来,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
言罢,直接传令,检点亲卫兵马千余,直往仁和坊方向去,还一边唤起其他将领,前往救火。
但此时,仁和坊的火光,已经越来越盛……
刚才没放火时,马宝等人还过于显眼,但这大火一放,却是让城中混乱,只这三十人,如同沧海一粟,江河一叶,哪里容易找到?
马宝竟是就这般带着三十人在仁和、阳春两坊横冲直撞,一边跑,一边放火。
那专门制作的燃烧弹,每人只带有两枚,不到两刻钟就全部消耗完了,后面干脆就直接用火把,不过效率实在不高,好在,三十人这般到处乱撞,竟是在一处仓房中,找到了清军囤积用于劳军和将佐所享的半屋子酒。
这还用想?瞬时间,两侧仓房都被泼了酒,点燃起来。
如是遇到小股,三四十人以下的小队清兵,二话不说,就是一通火铳过去,这燧发枪击发快,更重要的是,没了火绳,之要不击发,在夜中还真难被发现。
而且又是双管,六十铳弹泼过去,能把人压得抬不起头来。
若是再少,十几人的队伍,连火铳都懒得用,直接以锋刃拼杀过去。
水火无情,越来越大,先只是四五处仓房,而后很快延伸到一整条街,接着是整个仁和坊,然后是旁边的阳春坊……
原本马宝等人只是想烧了清军辎重而已,但没成想,这火势扩张得出人意料。
这也不难想通,别无其他原因,盖因济尔哈朗将城中百姓都驱逐了出去,而清兵守城士卒不过三万多而已,城中大量民房空置,一时间,火情凶猛,却是没有足够人手来参与救火。
只能坐视火势越来越大。
再加上又是深夜,突然被叫醒,而且经历了多日血战,本就神经紧张的清兵,顿时处在惊慌之中,不少汉兵还以为明军已然攻进了城,直接四处奔逃,甚至有人打算夺取城门外逃……
好在济尔哈朗将几处城门都交给了自己的亲信掌管,又配属有满蒙精锐,还不至于被这帮子乱兵给夺城。
但城内的乱子,却是已经止不住了。
一开始清军还打算救火,但后来,干脆就放弃仁和、阳春两坊了,只能尽量不让火势继续蔓延。
眼看着,城内囤积的六万多石粮草都被付之一炬
还有……
“轰隆!”
一声巨响,烈火熊熊的阳春坊中,一处两层民房轰然爆炸,砖石四溅,正是城中用于囤积数千斤火药的仓库,被火势牵连,轰然殉爆……
出城
距离襄阳数里之外的高处,李过通过手中望远镜看着远处火光,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原本只是计划让马宝等人潜入城中,试图毁掉济尔哈朗的辎重,却没成想,事情一发,完全不受控制,火势远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眼看就要席卷半城……
一切嘈杂的声响在这场大火中扭曲着,人们的恐怖感,紧张感被无限放大,封建时代的军队中,本就是依靠暴力威慑才能勉强维持秩序,故而日常当中,军队内部就会积蓄不少矛盾和情绪,只是在上级的武力弹压之下,才能镇住。
若是一旦遇到眼下这种情况,顷刻间就会造成崩溃性混乱,也就是所谓的“炸营”或者说“营啸”。
镶蓝旗的八旗兵还好,毕竟都是多年老卒,应对能力和承受力远比一般新卒要强,在如此混乱当中,还能在自家中低层将佐的指挥勒令下,维护秩序,而那些绿营兵,包括所谓绿营新军,却都陷入了混乱当中。
毕竟,再怎么“新军”归根到底,也就是放下锄头的农民而已,论及实战经验,恐怕还真不如那些个油滑的降卒。
而此时,寅时已过,天边竟是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夜色将尽,太阳,快升起来了。
李过也不是庸人,如此状况下,如何不知道眼下最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不必管什么先烧辎重,然后再围城的计策了!
如此良机,岂能放过?
若是天色大亮,济尔哈朗稳定下秩序,可就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了!
“传令!”
“胡一青督三千锋锐,迅速攻城!”
“王兴督马营三千精骑,立即往城南去!”
“所有炮营,立马整备,一旦日出,马上放炮!”
军令如流水般迅速下达,好在在此之前,明军就已经有数千精锐准备好了,原本是用来掩护接应马宝等人撤退的,如今却是直接投入攻城。
与此同时,正在城中组织救火,弹压混乱的济尔哈朗,如何不知道现在的危险性,心中急如火烧。
此时正是襄阳这座坚城最脆弱的时候,全城唯一能够完全掌握的兵马,唯有镶蓝旗的几千步骑而已,以及两三千距离自己驻地较近,未被波及的绿营新军。
其余近两万人,都还在联络当中。
原本固若金汤的襄阳城,没想到,却在一把大火中,走向崩溃。
其实倒也不算突然,战争当中,最重要的其实并不是什么坚城、兵甲、人马,而是士气。
经过近一月的围城,明军炮火连连,有攻城夜袭不断,清军士卒本就处在高度紧张和恐惧当中,尤其是不久以前,樊城的陷落,那冲天大火,隔着襄阳不到十里,哪里能瞒得住?
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知道,樊城陷落以后,襄阳就变成了彻底的孤城,这更加剧城中士卒的恐惧与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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