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俱打点精神,那两和尚初时看无风不过是个少年,也未放在心上,待一交上手才发现他身手大是不凡,三十多个回合下来,那两僧渐渐招驾不住。其实,以真实武功而论无风就是单斗其中一个也必败无疑,但那两僧适才和方行天相斗之时,已受了不小的内伤,而且斗过一阵之后力气难免不继。再者,两人见方行天突然多了个帮手,不仅有点心虚,所以两人渐觉不支。
无风和方行天见两僧渐生怯意,手脚上也慢了下了,不由精神暴长。无风斜眼看方行天时,但见他将大莲花落掌法施展开来时,手脚之上竟隐隐挟有风雷之声,地上枯叶被掌风所掠,随方行天身型舞动,连边上松林中树上的松针也不时落下,不多时竟落了厚厚一层。无风心想,和少林,峨眉等帮派相比,丐帮虽立帮不算太久,只是本朝的事,但其武功解数却大是不可小瞧,单是这大莲花落掌法,其威势已足已睥睨天下。看来丐帮有成为天下武林人数最众的大帮,绝非偶然。无风正自思虑间,只听得“啊”的一声,一僧人的方便铲被方行天震飞。那僧惊惶中,向后急跃。没想到受伤之后,行动上不免迟缓,险些摔倒。
另一僧见势不妙,也一声长呼,跳上圈外,飞也似的奔出林去。
成飞、连文宾、全啸海见状,生怕落了单,也赶紧向外掠出,吴震山、戚双无正要追出,方行天呼道:“两位兄弟,穷寇莫追,让他们去吧,谅他们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当下两人答应,回转身来,站到方行天身边。
方行天转过身来,笑对无风道:“小兄弟,今日丐帮大难,承蒙你见义拨刀,如若不是你出手,今日胜负之数,只怕是凶多吉少,丐帮可是欠你一个大大的人情了。”无风道:“方帮主说哪里话来,人情之说,再也休要提起。今日我是旁观者清,如果被这帮奸人得逞,不但丐帮变色,沦为金人南下的工具屠刀,只怕中原百姓从此多灾多难。我今日非为助你丐帮,实也是自助。”
说毕,与方行天两人相对哈哈大笑。
方行天过来拉住无风的双手道:“好,来来来,我们且出了这林子,不妨去个好所在,痛饮三百杯如何。”无风道:“三百杯是不敢,也无此量,但能陪当今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饮酒,说什么也不能错过了这个机会的。”说罢,两人复又仰天大笑。
当下,众人出了这片松林,到得林外,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一个大镇。也不用人介绍,丐帮弟子探听消息的本事当真是天下无人能及,片刻之间已找到镇上最大的一间酒楼。
众上找了一个极雅致的屋子,方行天定要无风坐首席,无风却是不肯,方行天只得罢了。当下方行天坐首席作东,无风坐在他边上,以下是戚双无,吴震山等几人。
席间,方行天问起无风师门来历,无风除那道人授艺之事外,其余一一相告。方行天想不到他小小年纪,已有如此阅历,不由又是赞叹,又是嘘嘘不已。方行天道:“小兄弟际遇之奇,当真不多见,将来在武林中必将大有所为。来各位帮中弟兄,我们先敬小兄弟一杯,这杯酒是谢你对本帮今日之情,你虽并不居功,但我们帮中却还是要感谢的。”众人齐声称是,当下一齐向无风举杯,皆是一饮而尽。无风只得也饮了一杯。
酒过三巡,无风道:“方帮主,适才我于你帮主之事,从你们的言语之中也听了个大概,如不见外,能否见告此事的来龙去脉。”方行天笑道:“小兄弟既有此问,敢不见告,况且丐帮行事素来光明磊落,无一事不可告人。其实此事说来话长”
当下,方行天将这事的来龙去脉一一说与无风。
原来,丐帮自前代帮主去世之后,方行天接掌帮主之位,方行天年纪在帮中并不算大,资历也不深,但他平日里处事公正,嫉恶如仇。所以深得帮中弟子拥戴,但帮中也有一些资深老丐却并不将他放在眼里,阴谋拥立原帮主的师弟独眼妖丐乌必大,结果事泄,那几名老丐被以帮规处死。乌必大依仗武功高明,终于逃出丐帮。出了此事之后,丐帮上下大受其挫。着实委靡了好一阵子。此后,举凡帮中大事,皆由长老会共议。不久之前,丐帮收到由其他帮派转来的大金国要求联合丐帮灭宋,并种种许诺,长老会便快定召集全帮大小头目,在众人面前共议此事。没想到还没有开议,帮中便得到信息,说是远在湖南分堂的易长老被金人所害。易长老乃是帮中元老,长老会中人物。不但威望极高,一身武功也是不弱,但想不到竟给金人害了。金人一是要向丐帮示威,二是这易长老还有一件极重要的事。原来,这易长老在岳洲,不知如何,得到了一些当年岳飞留下的文字。因其中有一些要紧的东西,便想把这些东西叫人带回帮中交与帮主。但不知如何,东西还没有送出,便有人想要抢夺,好在易长老临死前,已委托心腹之人将东西带回帮中。现在看来,这些事情都是金国勾通丐帮内贼所为。
无风道:“岳飞到底留下什么文字,竟然惹得他们要来抢夺。”方行天道:“据说岳飞班师前将很多的军械粮草埋在一些秘密的所在,以备将来再次进军时用。而这些地点被画也详图,前些日子江湖传言,说是此图已被岳飞昔日一名家将携入中原。”无风心中突地一跳,心想,这不是说的师父那图吗?转念一相,对了,一定是那日太行山上侯如宗在忠义堂外偷听之后,在武林中散布的消息。
方行天续道:“而得到此图后,也还无能找到这些物资,还必须得到岳飞昔年的一把佩刀,据说破解此图的秘密在此刀之中。”无风道:“我知道了,易长老得到的那些文字一定是有关这柄宝刀的。”方行天大笑道:“陆少侠当真聪明,正是如此。”说完从怀中摸出一个黄布包袱,当众解开,只见里面是一些信件一本手工线装的册子,方行天拿起册子,翻到其中一页,将册子递与无风道:“你看这个。”无风轻轻接过,只见上面是一道短歌。
无风顺着读将下去,见此歌名为《宝刀歌书赠吴将军南行》,其下写的是:“我有一宝刀,深藏未出韬。今朝持赠南征使,紫霓万丈干青霄。指海海腾沸,指山山动摇。蛟鳄潜形百怪伏,虎豹战服万鬼号。时作龙吟似怀恨,未得尽剿诸天骄。蠢尔蛮蜑弄竿梃,倏聚忽散如群猱。使君拜命仗此往,红炉炽炭燎氄毛。奏凯归来报天子,云台麟阁高焦嶢。噫嘻!平蛮易,自治劳,卒犯市肆,马躏禾苗。将眈骄侈,士狃贪饕。虚张囚馘,妄邀金貂。使君一一试此刀,能令四海烽尘消,万姓鼓舞歌唐尧。”下面的落款是:“绍兴四年二月十日书赠吴将军南行飞”
无风道:“我对诗词歌赋不是太懂,这里面也看不出什么来啊,不过是岳飞描写他的这把刀而发的感叹罢了。也没有说宝刀在哪啊?”
方行天笑道:“怎么没说,你再仔细看看。”无风反复读了几边,还是摇头。
方行天道:“初时我也没有想到这一节,你看,岳飞这句‘今朝持赠南征使’,还有下面的‘绍兴四年二月十日’不是将这刀的去向交代的清清楚楚了吗。”
无风一拍脑袋,大叫道:“不错不错,就是了,他就在绍兴四年二月十日这天将此刀赠与南征使了,我们只要查一下当时这名南征使是谁就行了,而且他还是吴将军,这就是说此人姓吴了。”
方行天道:“正是,我们已查过,当时的这名吴将军,便是吴玠吴大人。此人也是一名大大的忠臣。”无风噢了一声,其实,无风此时心念急转,心想,这宝刀看来就是师父石人清所说的宝刀,想不到现在已有了眉目了,看来只要顺着这线索找下去就能找到。好在丐帮和中原各路豪杰都是出于同一目的,金人不南侵则已,一旦南下,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定能败之,想到此脸上不由露出欣然之情,但他又一想,虽说有了线索,但要找到这刀可也着实不易,一来事隔多年,二来如果此刀已被转赠或遗失,我们岂不是空欢喜一场,想到这不由眉头微锁,脸上多了几分忧色。
方行天见他停杯不饮,独自呆呆出神,脸上时喜时愁,阴睛不定。不由担心道:“陆少侠,你怎么了,难道适才剧斗之时伤了元气么?”无风听他唤时,不由一个激凌,猛地醒转,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罢了。”方行天道:“原来如此,没事便好。来,我们来饮上几杯。”众人轮流推杯换盏,无风却是心事重重。问方行天道:“方帮主适才所说的这位吴大人,现在官居何职呢?”
方行天道:“我已命帮中得力之人探清楚,好在本帮弟子遍及天下,做这事倒是不难。听说这位吴大人已于绍兴九年病死于仙人关。”
无风道:“那你追查元帅佩刀之事岂不是全功尽弃了。”方行天笑道:“这倒不是,我们后来又得知,这位吴大人还有一位亲兄弟,名叫吴璘,也是一位将军。吴玠临终前将此刀交与吴璘,要他妥为保管,只因此刀是岳飞所赠,这吴玠与岳飞乃是莫逆之交。”
无风道:“何以见得?”
方行天哈哈大笑,道:“岳飞之父早亡,所以他对母亲十分孝顺,一次他的母亲生病,他每次都将配好的药饵亲自奉到其母病榻之前。因为他家中没有侍姬,吴玠听说后,就赠给他一位天姿国色的侍姬,岳飞坚辞不受,说:‘皇上每天勤于政务,做大将的这时侯又怎能安乐呢?’后来他母亲去世后,三天三夜没吃东西。当真忠孝两前啊。由此可见吴玠与岳飞之交实是非同一般。”无风心想:“想不到丐帮连这种小事也打听得清清楚楚,其耳目之灵,当真是天下无双。”当下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岳元帅战无不胜,其自律之严,一至于斯。将士不为他用命也难。”方行天道:“如何不是,好在这位吴璘将军目前尚在。其实吴氏兄弟倒并不知刀中秘密,只是因为这是岳飞之刀才加以珍藏。”
方行天停了一下,续道:“料想以本帮之能,到这位将军府中取这区区一刀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无风点头称是。心下想道:“其实这刀落在朝廷手中也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让丐帮得去,将来倒是可作为抗金之资。”
只是无风心中还存有数个大大的疑问,一是师父石人清究竟是何人所救,二是岳帅这张行军地图和七帝藏宝图究竟是不是同一张图,如果不是,那藏宝图又在何方。如果是,为什么会成了两张图。无风努力想要理清思路,但越想越不得其要,想得头都痛了。无风忽然想起一事,问方行天道:“那么如果得到了,这图和刀,难道便就能得到那些东西么?”
方行天沉吟道:“应该是吧,不过我们还没有看到这图和刀,说不定其中还有一些方法,要等到这两物到手之后再理会。”
无风道:“这也是。”当下并不再多问。
当下低头喝了一口酒,突听得边上一女子出声叫道:“少侠,恩公,你也在这里么,哎呀,爹,你快过来,恩公也在这里。”无风一惊,心下甚是诧异,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当下扭过头去,只见边上站着一个老头,一位少女,正是那日在酒楼上从侯如宗手下救出的那父女两人,当下微微一笑,站起道:“老伯,姑娘,你们也在此间么,不妨过来一起吃点酒饭。”方行天见他们是熟识的,当下也笑道:“原来是陆少侠的熟人,那是再好不过了”,回头朝堂上喊道:“小二,再添二副筷碗。”那边堂倌高声答应。那老者甚是惶恐,连声说:“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没等他说完,戚双元等早过去把他搀过来,按在椅子上,嘴里还说:“我们都是些叫化子,莫不是老伯嫌我们脏,不肯和我们同席么,要是这样,那我们只有回避了。请陆少侠陪你们如何。”那老者听他如此说,不由急道:“那里,那里,只是”吴震山笑道:“老伯就不用再客气了,你既是陆少侠的客人,便是我们的客人。”老者坐了。那少女见是如此,也只得跟了过来,在无风身边的一个凳子上坐下。
不多时,茶博士过来先给两人倒了两杯茶润口。再过得一会,早有堂倌拿了杯筷过来,布在老者和那少女面前。
两人坐下后,无风便问他们自那日后,近来如何。
那老者道:“那日酒楼蒙少侠相救,保得小女清白,小老儿心下感激不尽,自那日别后。我父女两人自觉得北方太乱,只得一路南下,沿途依旧说书卖唱,只是不再去那酒肆茶楼多事之地。一路倒也平安。只是沿街卖艺,每日里讨不得几个铜钱,也只是每日饥一日饱一日,一路挨到此地。”说毕,长长叹了一口气。
吴震山笑道:“如此说来,老伯薄有一技,反倒不如我等叫化子每日里厮混来得逍遥快活了,你不如加入了我们丐帮吧。”
方行天见他多喝了点酒,有点胡言乱语,连忙道:“吴长老,休得胡言,老伯困顿如此,你还有心开这等玩笑。”吴震山被他抢白了一顿,不由面红而赤,但他虽性格粗豪,自知失态,当下不再多言。
无风笑道:“其实适才吴长老之言也并非全无道理,只是老伯是艺人,要他每日里去沿门乞讨,一来年纪大了,不太灵便。二来也放不下这个面子。吴长老,你说是也不是?”
吴长老见他给自已台阶,不但解了自已的窘境,也使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不由笑道:“就是就是,我是个老粗,就喜欢说些不合时宜的话。陆少侠当真是说得在理。”
那老者道:“其实小老儿现下卖艺混饭吃,与丐帮各位英雄也没有多大的区别。”言下之意,我其实也是在讨饭,只是讨的方式不同罢了。众人听他如此说,不由一齐笑了起来。
众人说说笑笑,不多时,酒足饭饱,出来酒楼。方行天叫人取了一些碎银,赠与老伯父女。老者坚辞,但见方行天甚是恳切,只得收了一半,称谢再三。当下,无风别过方行天和老伯父女,继续向潞安州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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