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央做梦了。
那是个很奇怪,甚至是很荒诞,没什么逻辑的梦。
天地一片血红,如果不是天上漂浮着大团猩红的云朵,晓央简直分不清那模糊的地平线。
除了刺眼的红,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是……
哪里?
茫然地打量周围,晓央没有方向感,也没有目标,她只是向前漫无目的地走着。
天地同色,虽然晓央脚下一刻不停,但周围的景色却从来没变过,仿佛她一直在原地踏步。
不知走了多久,晓央在前方看到了一把造型华贵雍容的红木大椅。
椅子用料厚实,看上去相当沉稳,椅背上有金子和各种宝石镌刻的花纹,两侧扶手则被设计成两只龙头形状,栩栩如生的龙身顺着扶手一路向后,又蜿蜒到椅背上……
然而,这张华丽的红木大椅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应该是女人吧?长头发,黑色的蓬蓬裙,端庄的坐姿,隆起的胸部,窈窕的身材——之所以会产生疑问,是因为晓央看不清她的脸,仿佛有一团黑气笼罩着,但她潜意识里觉得,对方应该很漂亮。
在梦里,晓央没有一丝害怕,她径直上前,茫然地看着对方。
“你是谁?”,晓央问。
双手迭放在大腿上,迷之女缓缓抬起那张模糊的脸颊,虽然看不清,但晓央觉得她对自己慢慢露出了一抹狞笑。
“啊……瞧啊瞧啊,这不是我们虚伪又自私的穆晓央吗……”
迷之女缓缓从大椅上站了起来,晓央这才发现,眼前的女人很高!目测身高在两米左右。
“你……认识我?”,晓央好奇地仰视对方:“为什么要说我虚伪自私?”
说不上生气,只是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这么讲,单纯奇怪而已。
“哼哼哼……”,迷之女低声冷笑,双肩一抖一抖的,她惬意地弹了弹自己嫣红的指甲:“那只跑快快的小兔子就要病死了对不对?”
跑快快……的兔子?
“你说凝儿?”
提到“病死”这个词,晓央首先想到的自然便是江凝。
迷之女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凝儿,凝儿,没错……就是凝儿!”
她突然弯腰逼近晓央,模糊不清的脸庞据她不过几厘米:“告诉我,为什么要为那个麻烦鬼做到这种地步?为什么冒着危险去为她采药?”
可能是做梦的原因,晓央现在并不觉得迷之女知道她们五人之间的事情有什么奇怪,她只是如实回答:“凝儿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看着她死去……”
“哈哈哈哈哈哈!”
迷之女再次仰头大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说出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她围着晓央慢慢踱步,上下仔细打量她:“哦……可怜的晓央,可悲的晓央……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最害怕失去和分离——你会救江凝,真的是为了她吗?”
“……”,没有回答,晓央默默站在原地,有些奇怪她为什么知道自己父母早已去世的消息……
款款坐回到红木大椅上,迷之女轻松惬意,一副看透晓央的表情:“这就是我说你虚伪自私的原因——江凝死不死对你来讲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陪在你身边……”
模糊脸庞后的双眼似乎非常深邃,她双手搭在龙头扶手上,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你不能接受江凝离开你,你无法失去她,你觉得她会生病你也有责任——为了减轻你那虚伪的愧疚心,你选择去找草药救她。”
“哈哈!多么伟大啊,多么高尚啊!在暴雨倾盆的森林里,独自一人,历经万险,终于拿回了能够拯救生命的药草!可你我都明白,几株破草根本无法拯救病入膏肓的江凝……”
重新靠回到椅背上,迷之女戏谑地看着晓央:“但你仍然去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做没有意义的事?这不是你的作风——我来回答你……穆晓央,我太了解你了,事已至此,江凝几乎是必死无疑,你会去找药,并不是为了救她,而是为了能减轻你的负罪感,正如你和那位红艳艳所说的一样:你会救她,是因为你怕余生会天天做噩梦……”
“……”
晓央依旧没有回答,她有些奇怪:红艳艳?这次说得是昀姐吧?自己只和昀姐这么说过,总感觉这个女人好像认识我们……
椅子上,迷之女依旧侃侃而谈:“如此一来,在你即将断气的时候,你就可以奄奄一息地和众人说:我尽力了,我尝试了,她没活能下来,这不能怨我——多么高明的手段啊,只是下雨出去绕了一遭,回来就能把负罪感洗得一干二净,不愧是你啊,穆晓央……”
“……”
低着头,晓央能感受到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她第一次回答迷之女:“如你所说……我可能的确很虚伪,很自私……”
迷之女抱起胳膊,微微抬起下巴——晓央没有否认她的指责,这倒是出乎她对晓央的以往认知。
“但是……”
慢慢抬起头,晓央直视迷之女模糊不清的脸颊:“你搞错了一点……如果凝儿死了,那么……我是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那份内疚的。我会去找药,不是为了洗去负罪感——诚然,草药治愈凝儿的希望很微弱,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会尝试去救她!”
“哼……你开始变得理想主义了。”,望着眼神灼灼的晓央,迷之女冷哼一声。
晓央微笑:“也许吧……沐沐也这么说过。”
“嗯……”
迷之女慢条斯理地摆弄着自己的指甲:“她的眼光一向独到……”
吹了吹指甲上的碎屑,迷之女瞥向晓央:“对了,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明天早上,江凝就会死去——你费劲找来的草药根本没用。”
果然……
晓央低下头:鱼腥草救不了凝儿吗……她难道注定要因为感染而死去?
在梦里,我们总会觉得一切事情都是合理的,真实的,所以即便迷之女说江凝会死,晓央也欣然相信,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看着晓央的反应,迷之女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你之前的话让我对你有了些许改观,穆晓央,我给你一个拯救江凝的办法,但你要付出一些代价……”
顿了顿,她歪头戏谑地看着晓央:“你不是那种嘴上喊得凶,但真要做事时,就萎下来的人吧?”
“……”
盯着迷之女,晓央只是默默道:“什么代价?”
似乎得意地笑起来,迷之女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形状怪异阴森的匕首:“呵呵,别这样嘛晓央……想想电影里,当人们有求于恶魔时,恶魔都会提出什么契约呢?”
“你是恶魔吗?”,望着那把匕首,晓央问道。
笑意似乎更大了一些,迷之女深深望着晓央:“难道不是吗?我可爱的晓央……来吧,我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你的灵魂——我要你的灵魂,晓央,只要你自愿献出你的灵魂,我向你保证!明天一早,你就会看到那个小麻烦又能活蹦乱跳地到处跑……”
“……和恶魔做交易的人,下场基本都不会很好……”
“也许吧,但不管你的下场怎样,起码江凝会健康的活下去——你之前不是大言不惭地说过,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会尝试去救她吗?怎么,都是场面话?”
“……”
没有回答,晓央仿佛陷入了思考,迷之女并不着急,她就这么静静地等待对方的答复。
沉思良久,晓央终于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平静:“我答应——我愿意用我的灵魂,去换凝儿的健康……”
说实话,晓央并不在意死后的事——她连人生的几十年都活不好,哪还有心思去管死后的事?如果用灵魂可以换来凝儿的健康,那么,晓央很愿意……
“哼哼哼哼……”
迷之女得意地笑起来:“我收回之前说你虚伪自私的话——你还是挺有种的,穆晓央。不要担心,我很慷慨,在你的死期来临前,我不会对你怎样,但在你死后,我会亲自带走你的灵魂……而且,说是要你的灵魂,但我只是要你去做一些你擅长做的事,我们仍旧是合作关系,要你的破烂灵魂只是为了防止你会背叛,等我的目标达成,我就还你自由,到时候,作为奖励,你会得到近乎不死不老的永生……”
“呵,那真是谢谢你了……”,笑了笑,晓央无所谓地耸耸肩:“所以……我们要签订什么契约之类的吗?”
“啊,要的要的……来,把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吧。”
迷之女笑着站起身,指向龙头扶手。
“……”
手心朝上,轻轻放在扶手上,晓央看着那把阴森锋利的匕首,总感觉有一丝不妙。
“哼哼哼……”
迷之女冷笑起来,她把手里的匕首灵活地转了个圈,模糊的脸庞似乎舔了舔嘴唇:“忍着点儿晓央——这可能会有点痛……”
话音未落,迷之女已经高高举起匕首,朝着晓央的手心奋力扎了下去!
“!”
晓央下意识想躲,但已经来不及了。
血红的世界里。
很快响起了晓央凄厉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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