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秋垂目,看着自己被某人牵着的那只手,手背时不时地还被某人用拇指的指腹摩挲着,神色越发地凝重了起来。
——“狗男人不对劲……”
她用另一只手扯了扯褚晏的袖子,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是担心:“八皇子……好像伤得很严重,我们就这样离开真的没关系么?”
褚晏拍了拍虞秋秋揪着他袖子的手,自觉默契地配合着她的表演:“放心,不关你的事,他昨日用那手伤我,今日手就受了伤,想来是这寺里供奉的神佛看不过眼显了神威。”
虞秋秋听后嘴角动了动。
——“借口找得不错,但……就我那作案手法,神仙来断那也是意外,我还用得着担心这个?”
虞秋秋心里一顿吐槽,末了,又心情复杂地看向了褚晏。
——“今天这事吧,它就不得劲!”
——“狗男人的反应太过平淡了,这绝不是一个男人面对情敌时该有的反应,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
褚晏嘴角抽搐,一阵无言,他从未想过有人会对别人的信任感到不满意的,虞秋秋这癖好倒是有点异于常人……
褚晏若有所思,下到山脚,眼见着就要路过被围起来的赫连云铮旁,还对自己要不要借题发挥给虞秋秋弥补遗憾进行了一番挣扎,他有点动摇,可当他透过人墙的缝隙对上赫连云铮的视线时,这份动摇却又立马被打消了。
若赫连云峥真是夜白,他可能还会紧张一下,可他不是,那他的存在与他而言也就构不成威胁了。
他哪怕是佯装吃醋,那都属于是在抬举赫连云铮。
至于情敌……
褚晏的视线从赫连云铮的右手上一扫而过。
那也得虞秋秋喜欢他才叫情敌,不是么?
……
翌日。
虞秋秋在褚晏出门后,睁开眼直直地盯着帐顶,竟是罕见的在清晨失眠了。
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不得劲。
那感觉就像……就像是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地在中间给卡住了似的。
虞秋秋一个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行,一般人作案之后不都喜欢再去人面前确认一下么,她觉得,她也应该尊重一下习俗。
唔……顺带再观察一下狗男人的反应。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
虞秋秋吃了几口早点,匆匆就要出门,绿枝跟在她后头,问了一句。
“去四方馆。”虞秋秋理由充分:“昨天我没抓住八皇子,以至于他摔得那么严重,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探望一番。”
虞秋秋走得很快,绿枝几乎是小跑着才追上了她的步伐,闻言心下感慨,她家小姐果然心性良善,这是在自责呢,怪不得连回笼觉都睡不下去。
绿枝立即宽慰:“小姐无需太过自责,八皇子自己突然踩空,您说到底也只是个弱女子,反应不及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想来,那八皇子也是能够理解的。”
再说了,就她家小姐这身板,这得亏是没抓住那八皇子,不然指不定人没拉住,反倒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一想到那情状,绿枝就不由得打起了寒颤,那八皇子摔下去只是伤到了手,她家小姐要是摔下去……那说不定就是丧命了。
幸好,幸好。
绿枝拍了拍胸口,当真是后怕又庆幸。
……
四方馆。
守卫进来附在赫连云铮耳边说了些什么,赫连云铮听后眉梢微挑,朝守卫颔了颔首。
他的整个右手都被木板给固定住了,完全动弹不得,这般惨状实是不利于他找回场子,不过……局面很快就要发生变化了。
赫连云铮看褚晏神色忽然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褚编撰就不好奇昨日虞小姐都和本殿说了些什么?”
话语中的挑衅之意几乎不加掩藏。
褚晏听后,却只是轻飘飘地扫了一眼他的右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赫连云铮额上青筋突突直跳。
这人什么意思?
他刚才是被鄙视了?
被一个赘婿给鄙视了?
赫连云铮气笑了,不过想起什么,旋即又目露出了怜悯:“昨天你应该也看见了,虞小姐对本殿很是关心。”
就算褚晏把人强制带走了又怎么样,该来的总还是会来的。
他们大辽可不像雍朝这般看重伦理纲常,就是国君的妃子,储君继位后只要想,那都是可以继承的,是以,他对撬别人墙角这事儿,当真是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只要虞秋秋愿意,他甚至可以直接带她回大辽。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让虞秋秋把这人给休了,似乎也只是时间问题。
到时候,褚晏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想到这,赫连云铮骤然心情愉悦了起来。
褚晏看着他这般自信的模样,却只觉得好笑。
虞秋秋不过是逢场作戏朝这人释放了一点善意,这人竟是自作多情至此,还拿来他面前炫耀。
老有只苍蝇在旁边飞来飞去,也是挺烦的。
褚晏深觉自己先前还是太过仁慈,居然因为对方没有威胁就放过了他,对付苍蝇,就该一巴掌拍死,教其死了心才好。
只听他风轻云淡:“殿下刚才京城不久,想来是不太清楚,我当初籍籍无名的时候在虞府做夫子,我夫人就对我一见钟情。”
赫连云铮余光瞥见不远处过来的人,表情忽地有些怪异。
褚晏却一无所觉,还在继续。
“之后,我高中状元进了翰林院,我夫人担心我不适应,日日接送。”
“更别提,前不久我差点被恶犬所伤,我夫人紧张不已,唯恐我落下阴影,硬是勒令我请了好些天的假,非要陪着我。”
“所以——”褚晏看向赫连云铮,像是在宣布判词一般,目露轻蔑:“她对你的那些所谓的关心,根本就不值一提。”
话毕,赫连云铮几度张嘴却又欲言又止。
褚晏:“???”
这是什么反应,被他给震慑住了?
在一片寂静中,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叹。
——“哇哦。”
!!!!!
褚晏双目猛睁!
这声音……好像听着有点耳熟,该不会是?
一想到那个可能,褚晏瞬间石化,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会吧,虞秋秋没事来这里做什么,应该不会是她吧?
褚晏操着僵硬的脖子缓缓转头——
虞秋秋示意赫连云铮噤声的手正巧放了下来,满目震惊。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还真是令人万万不敢相信呢。”
——“狗男人说的这些,我居然都不知道?”
“一见钟情?”
“日日接送?”
马车内, 虞秋秋每说一句就朝褚晏靠近一分。
马车就这么大,褚晏不断后退,退到最后早已是无路可退。
偏生虞秋秋还不肯放过他, 又近了几分,倾身过来, 近距离地偏要看他眼睛。
“非要陪你?”
一声一声又一声,本就没死透的记忆,再度攻击了他。
褚晏逃避视线,转头面壁, 耳根红了个彻底。
“不要再说了。”
褚晏现在整个就是一生无可恋的状态, 他甚至想就这么原地消失,最好是谁都找不到他。
虞秋秋朝褚晏的方向挪了挪, 声腔震动,明明没有笑, 却仿佛整个车厢里都回荡着她的笑声。
“诶——”虞秋秋半靠在他背上, 伸手戳了戳他:“我采访一下, 你刚才说那话是认真的么?你真这么认为的?”
——“这该不会就是那传说中的十八层滤镜吧?”
虞秋秋很是好奇。
褚晏因此大脑不受控制地再度回忆了一遍自己方才的发言, 并且悲催地发现, 他越是不想回忆, 反而画面越发清晰, 大脑好像有了自己的想法……
褚晏一头撞向了车壁, 真是够了!
停下!给他停下!不要再回忆了!
“诶诶诶,问你话呢。”
虞秋秋又戳了戳他, 当真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回府的路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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