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锦秀周一搬进了望云首府,徐喻却还是不放心,出差结束就拉着尹朴声来看黎锦秀。见黎锦秀乖乖地带上了保镖、阿姨和司机,她终于满意,吃过饭后舒心地走了。
走之前,尹朴声拉过黎锦秀,偷偷地说:“秀猫,要不,我还是把大小金带回去。”
黎锦秀见他神神秘秘地,还以为要说什么隐秘的悄悄话,结果是“抢抚养权”,黎锦秀失笑道:“那就带回去吧。”大小金在一起习惯了,也不好分开。
于是,两只狗还没睡上这边的狗窝,就又跟着徐喻和尹朴声回了芦苇湾。
不过还好家里有人,也不至于黎锦秀一个人空落落地。就这么过了两天,某天晚上,刚刚结束应酬的黎锦秀接到了琼白的救助电话。
“不好意思,黎锦秀,你能不能来一下雁栖南路58号?”琼白语气有点僵硬,“出了点麻烦,有一家人把我当坏蛋了。”
“好,我马上来。”
问清楚了具体的地址,黎锦秀挂断电话,对司机说道:“去雁栖南路58号。”
“好的,老板。”
叁十分钟后,黎锦秀抵达雁栖南路58号,天悦凤凰台小区,这是一个还算不错的高档小区,有高层区和别墅区,琼白给的地址就在别墅区。
别墅区门口的门卫询问黎锦秀的司机:“你好,请问找哪位?”
黎锦秀跟司机报出了一个人名,那是他一个住在这里的朋友。门卫登记后打开了道闸杆放他们进去,却没发现黎锦秀的车辆没有往他登记的那个楼栋开去,而是开到了另一栋栋别墅前。
让司机先在旁边等着,黎锦秀带樊赤云下了车,走到门口按了门铃。
很快,就有一个中年阿姨出来开门,她大剌剌地问:“谁啊?”
黎锦秀道:“您好,我是毕琼白的朋友,我姓黎,听说这儿出了点误会……。”
“啊,你是那个江湖骗子的朋友!”阿姨打断了黎锦秀的话,她气鼓鼓地迈了两步出来,想要抓住了黎锦秀的衣袖,“好啊,你来正好!你知道她把小汪总害成什么样了吗!”
黎锦秀反应敏捷地躲开了她的手,而樊赤云脸一沉,粗声粗气地说:“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你们——”
阿姨脸色一变,她还想说什么,黎锦秀却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樊赤云紧跟其后。
这是一套现代轻奢风的房子,从格局、硬装和软装能看出来,家里用心装修过,也维护得不错。但现在,屋子里却一片狼藉,从玄关到客厅的地板上到处都是散落的家居物品或者红褐色的呕吐物。
也没有换鞋的意义,黎锦秀绕开呕吐物往里走。
“这是血吗?”他问樊赤云。
樊赤云仔细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不是,像是染了色素的草木灰。”
“你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阿姨追在他们后面。
黎锦秀说道:“我说了,我们来找毕琼白,她在哪儿?”
阿姨还想发作,饭厅旁的楼梯上却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在、在我哥的房间。”
黎锦秀和樊赤云抬起头,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她穿着粉色的家居服,长发披肩,嘴唇发白,说话的时候不停地发抖。
“小妹妹,你爸妈也在里面吗?”黎锦秀问。
那女孩说:“我妈在,爸爸不在……”
阿姨气势汹汹地打断她的话:“如意!你怎么能什么都告诉外人!”
那女孩被她吼了,扁了扁嘴差点哭了:“我、我只是害怕……他们看起来也不像坏人……”
黎锦秀看了那个阿姨一眼,客套却疏远地问道:“这位女士,请问您是她的亲戚还是什么人?”
阿姨双手叉腰,抬起自己的叁层下巴,瞪着黎锦秀:“我是家里的阿姨,怎么了?你看不起阿姨?我就说,江湖骗子的朋友怎么会是好人,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牛高马大……”
她不肯进行有效沟通,黎锦秀也懒得理会她,他转过身带着樊赤云就上了楼,到了那女孩面前,问道:“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怯生生地看了楼下阿姨一眼,说:“我叫汪如意。”
听着有点耳熟,黎锦秀问道:“汪屏安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哥哥……”汪如意道。
原来是汪屏安的妹妹,这么一说两人是有点像,都是长脸长鼻。
黎锦秀道:“我叫黎锦秀,和你哥一样,都曾经是世星中学的学生。”杨之夏不在,他身上也没带名片,也只能这么介绍一下。
“黎锦秀?我知道!”汪如意放松了许多,“我哥哥之前提起你,他说你是银承的总经理,之前他还和你吃了饭。”那天,他爸和他哥都很高兴。
“对,能带我去你哥房间吗?”
汪如意道:“好,跟我来。”
黎锦秀和樊赤云跟着汪如意上了二楼,他们身后又传来了咚咚咚的上楼声,汪如意扶着扶手回望了一眼,见是阿姨,于是抢先一步说道:“王阿姨,我妈说了,让你看着楼下。”
王阿姨一脸不高兴地用鼻子出气,拉长了声音:“知道了,大小姐——”
“这也太没礼貌了。”黎锦秀蹙眉。
对客人没礼貌,不会好好沟通,对自己家雇主呼来喝去、阴阳怪气,这个阿姨如果是放他们家早就被开除了。
“她一直这样对我。”汪如意撇了撇嘴:“在我家,她最舔的人是我爸和我哥,我妈骂我,她就学着我妈骂我,还老跟我妈告我的状。而且她偷藏我房间的钥匙,拿我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可我妈不信,说拿了就拿了,那么点东西不值钱。”
黎锦秀没见过这种阿姨:“怎么这样?”
汪如意无奈地“嗯”了一声。
等走到汪屏安房间门,她又有些瑟缩:“我可以不进去吗?我有点害怕……”
“没关系,你回你自己的房间吧。”黎锦秀道。
于是,汪如意伸手敲了敲门:“……妈,黎总来了。”
“什么黎总?”
房门打开,一个满脸憔悴的中年女性走了出来,同时还伴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腐肉气息。
汪如意忍不住捂住鼻子倒退了两步,却因此激怒了中年女性。
她那纹得尖尖细细的眉毛倒竖,气愤地说:“汪如意,你什么意思,这时候给我做作上了?你嫌你哥臭还是你妈臭???”
“妈……我没有……”汪如意被劈头盖脸地骂得眼泪汪汪的,“我就是……我就是……”
黎锦秀上前半步,将她挡住,问道:“您是汪屏安的妈妈?我是黎锦秀,毕琼白的朋友,听说有点误会,她叫我来看看。”
汪屏安的妈妈李玫打量着面前这个英俊的年轻人,目光中的不悦逐渐散去,她想起来了,女儿刚刚说,黎总来了。
“你是银承的黎总?”
“对,我也是世星的,前段时间还跟汪屏安吃过饭。”
李玫态度软化下来,她舔了舔唇,说道:“我姓李。黎总,你怎么会和那个骗子是朋友?”
“李阿姨。”黎锦秀道:“她不是骗子,能不能让我先进去看看。”
“好吧。”李玫同意了。
她侧过身体,让黎锦秀和樊赤云进去,汪如意则是趁她没注意到自己,转身便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汪屏安的房间很闷,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肉味道也十分浓重,不过还好地板上并没有什么脏东西,像是已经打扫过了。进来后又路过一个吧台,黎锦秀和樊赤云看到了房间中央的大床,汪屏安穿着睡衣躺在床上,脸白如纸,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屏安生病了。”李玫说道。
而另一边,靠近阳台门的位置,被绑在单人沙发上的琼白先一步看到了黎锦秀,她连忙喊道:“黎锦秀,我在这里。”
黎锦秀和樊赤云连忙走过去。
琼白穿着白色卫衣和牛仔长裤,扎着马尾,她双手都被绳子绑了起来,固定在了单人沙发,看起来简直是弱小又可怜。
黎锦秀皱着眉头回过头,说道:“李阿姨,能不能先把我朋友放开。”
“放了?黎总,不能放!”李玫惊恐地摇头,“我儿子这两天稍微好一点,结果这个女人一来就对我儿子喊打喊杀,还给我儿子灌了好多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害得他又昏过去了,她肯定是什么江湖骗子!天杀的!我要报警!我要报警把她送进去!”
“我说了很多次了!”
琼白不可置信地看着李玫,“我是在救你儿子,你这个人怎么不识好歹!”
李玫反驳:“怎么可能!你哪里像个道士先生了!?我们家也在寺庙和道观捐了供奉,人家道长和大师显神通的时候都要念口诀,都用法器,你什么都不用,就只点几根香,然后给屏安灌你那个黑乎乎的水,都不知道哪里来的,放了几天了!”
琼白也很气:“世界上只有道士和和尚了吗?我是出马仙好吧!你是不是北方人,啊?保家仙都不知道?”
“你凶什么凶!你出什么仙了不起啊!我让你把我儿子搞成这样了吗!?”李玫不甘示弱。
琼白翻了个白眼:“是你儿子托朋友请我过来的,你不信,你自己去翻他手机,或者去查监控,看看是不是你儿子把我带进来的。”要不是钟小芸拜托她,她才懒得来呢。
“你们先别吵了。”
黎锦秀大概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叫停了剑拔弩张的两位,然后对李玫说道:“李阿姨,我可以为我的朋友担保,她不是坏人,应该也没有说谎骗你,请先把她放开吧。”
黎锦秀都这么说了,李玫虽然内心挣扎,可最后还是同意了。
樊赤云便去给琼白松绑,谁知他还没靠近,琼白就突然站了起来,手腕上的绳子滑落了一地。
“不用了,我刚刚只是保持一下礼貌。”
绳子是李玫和那个凶巴巴的阿姨慌乱中绑上的,没什么技术含量,她早就解开了。
琼白抱着臂,挑衅地对着李玫挑了挑眉毛,李玫神色扭曲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又因为黎锦秀在场而憋了回去。
黎锦秀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但很快他又想起床上躺着的汪屏安,轻咳了一声,问道:“琼白小姐,汪屏安到底怎么了?”
琼白道:“还能怎么。”
她走到汪屏安身边,叁根又细又长的手指卡在汪屏安的下巴两侧,指尖陷入他凹陷的脸颊里,她用力往下一按,迫使昏迷中的汪屏安张开了嘴,“看。”
汪屏安的口腔里少了一大半的牙齿,明明是个年轻人,牙床却发黑萎靡,那些没有牙齿的地方翻开一个一个血肉模糊的窝,像是能看到里面的神经或者骨头。而他剩下的牙齿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加在一起大约只有七八颗,但即便是这样,那两叁颗并排的牙齿之间却还卡着明显的肉屑。
黎锦秀想起之前堂姐说的事情,不由得想到,难道汪屏安都这样了,还是忍不住吃肉吗?
李玫扑过去,打开琼白的手:“你做什么!这不好看!”这还是在黎总面前,他儿子还要不要形象了。
“李阿姨,汪屏安他到底怎么了?”黎锦秀问道。
“就是出了点小事,牙齿生病了。”李玫还惦记着汪屏安之前说有可能能和银承合作的事情,她给汪屏安盖好被子,努力对着黎锦秀笑了笑,说道:“黎总,没事,过几天去医院看看就好了。”
只是掉了牙齿而已,医生说了,种好了跟正常的牙齿没什么区别。
她这么说了,黎锦秀也不好再问,想着先把琼白带走,他说道:“那我们就先走了,今天的事不好意思,打扰了……”
正说着,床上的汪屏安忽然醒了。
“妈!”他直勾勾地瞪着眼睛,抓住李玫的手臂,张开满是黑洞的嘴,喊道:“妈,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好好好,妈妈让阿姨给你做,瘦肉粥好不好?”
“不要肉末!不要!我要吃肉!我要吃大块的肉!”汪屏安太过激动,连身下的床都在跟着晃。
李玫按住他的肩膀:“好,吃肉吃肉,妈妈给你端来!”
樊赤云看着这人像是精神病犯了,有点瘆得慌,劝道:“老板,我们还是先走吧。”
一旁的琼白却抓住李玫的肩膀,厉声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救你的儿子了?”
“你干嘛!你抓疼我了!”
李玫生气地去打琼白的手,而床上汪屏安掐着她的手臂,在她的手臂上掐出了一道道痕迹:“妈!我要吃肉!妈!!!”
黎锦秀和樊赤云都看不下去了,两人几乎同时按住了汪屏安,汪屏安却因此挣扎更得激烈。而这时候,因为靠得近,黎锦秀和樊赤云都能闻到他身上传来浓郁的腐臭味。
怎么会这么臭?
樊赤云看到地上那团刚刚绑过琼白的绳子,他抓起绳子:“老板,把他绑起来。”
“好。”
黎锦秀屏住呼吸,压住汪屏安的四肢,樊赤云动作迅速地将汪屏安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最后固定在了床上,黎锦秀这才松开手。
“你们干什么?”
李玫着急地去扒拉汪屏安身上的绳子,“我儿子只是饿了!”
黎锦秀忍住检查自己衣袖有没有沾上味道的欲望,说道:“李阿姨,你不觉得汪屏安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吗?”
李玫不肯承认:“有什么不对劲!他就是饿了!”
樊赤云绑的绳结复杂又牢固,李玫解了半天都解不开,汪屏安却越来越狂躁:“放开我!妈!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李玫安抚着他:“好好好,妈让阿姨给你端肉上来——”
话还没说,汪屏安突然像一张弓一样弹射开来,他张开嘴,一口咬在了李玫的脸上。
汪屏安剩下的几颗牙齿里还有两颗门牙,不断地用力地合拢,零星的臼齿敲击作响,而那两颗门牙也因此反复地在李玫的脸上摩擦,堪堪嵌入肉中。
“屏安、屏安……啊——!”
李玫痛得眼前发黑,又不停地喊阿姨:“阿姨、阿姨!端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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