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荥阳县县令还是很紧张,行在停在荥阳县时,其脸上疲惫显而易见。
*
“你家夫人是仕宦之家?”老皇帝坐在县令家中,目光充满了奇异:“仕宦之家的娘子,竟然特别会做疙瘩汤?”
不是那种加龙骨、鲜鱼、排骨,富贵人家冬日时尝尝鲜喝的疙瘩汤,而是贫苦人家,随便用面粉和成疙瘩,加点野菜和食盐,又当主食又当汤的疙瘩汤。
莫不是在骗他?
这时,荥阳县县令表情倒是镇定了:“陛下……”私底下,倒是可以称一下陛下而不怕暴露其身份,“臣也不知为何贱内这手疙瘩汤做得特别美味,兴许她遭遇过什么——臣已和她说了,她听闻陛下喜欢,十分欢喜,急得衣服都没换就去了厨房。”
老皇帝笑了笑:“那我便等着了。”
……
后宅,县令夫人的瞳孔因为过于震惊而轻微抖动:“老爷让我做疙瘩汤?这……我哪里会啊!”
就算要向皇帝表明自己不忘本,也不能这么说!
县令夫人想了想,又叹气:“不过,老爷恐怕也没想到他就是说说,陛下居然能如此较真。”
但……疙瘩汤什么的她真的不会做啊!听说做的时候每一个步骤锦衣卫都会看着,以防有恙,她也没办法让别人去做。
前来报信的丫鬟小声说:“姑爷交代了,小厨房里那个厨娘会做疙瘩汤,可以让她协助。”
“厨娘?”
见夫人不记得了,丫鬟提醒:“姑爷受过乡里恩惠,那厨娘就是他邻家的老伴儿。不太会认人脸的那个,当年专门请过来给夫人炖月子汤的,后来就留下来了。”
“她啊!”县令夫人恍然大悟,便和那厨娘一同做了一大锅疙瘩汤——主要是给厨娘增加工作量。
再听从厨娘建议,配上窝窝头,端至御前。
好几个随行官员也分到了一小碗。这其中就有被拎过来的小白泽。
老皇帝就着窝窝头,呼噜呼噜吃了两大碗,把嘴一抹,夸道:“没错!就是这个味儿!是地道的贫民才会吃的,一般人就算做了疙瘩汤,也不会想到要配窝窝头。”
老皇帝非常舒心。
来之前,他还担心这又是一个媚上手段,现在看来,荥阳县县令平日里就是这个做派。
一眼瞅见小白泽吃疙瘩汤吃得很慢,脸都皱一起了,不禁乐了,喊他:“许烟杪。”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想和老板吃饭的原因……】
老皇帝只当没听到,好似很和蔼可亲地补充后面的话:“吃不惯吧?这种粗糙的食物。”
许烟杪试图解释:“我吃过疙瘩汤……”
老皇帝更乐了:“你吃过?你吃过什么啊,你吃过的是那种白面做的疙瘩汤,再配足了美味的食材吧。”
许烟杪想了想现代的疙瘩汤,点了点头。
老皇帝大笑,一边笑一边揉肚子:“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是吃不来苦,嫌弃这,嫌弃那,要真饿昏了,树叶都能烤一烤吃下去。”
许烟杪笑着说:“陛下说的对,臣太娇惯了。”
【老皇帝真难伺候。】
老皇帝一噎。
每次许烟杪心里嫌弃他的时候,他都特别憋气。
——可能这就是他有事没事想要招惹一下许烟杪的原因,实在是太想出上一回受过的气了。
【能过上好日子谁还想着要吃苦啊,那荥阳县县令不也吃得很痛苦吗?】
老皇帝眼神一定,慢慢移到县令脸上,果真发觉对方额角那些青筋随着他对疙瘩汤的咀嚼吞咽,一显一隐,明显牙齿咬合的力道非常大。
但,如果一个人真的时常吃如此口味的疙瘩汤,不可能会是这种反应。
【奇怪了,荥阳县县令觉得难吃为什么会和郑州知州说自己夫人的疙瘩汤做得特别好……哦哦,五年前说的啊。】
【那也难怪,五年锦衣玉食,现在受不了也很正常。】
【只提到了一次,郑州知州对此记忆这么深,不会是因为那荥阳县县令自我调侃吃疙瘩汤就是“山猪吃不来细糠”吧?】
老皇帝:“……”
顿时感觉心口中箭。
看荥阳县县令的眼神也不善起来。
——你说谁山猪呢!
【呦呵,还和他那个夫人说以后不要做疙瘩汤了,发达后谁还吃这么难吃的东西,猪食似的……啊这,幸好老皇帝不知道……】
老皇帝的面皮绷得特别紧,笑不出来了。
其他京官埋头,以风卷残云之势拼命吃着疙瘩汤,完全不敢抬头,好像这是什么人间美味。
荥阳县县令半点都没感觉到气氛不对,继续咬牙切齿和这份原汁原味的疙瘩汤做斗争。
【诶等等?这上面的描写……让丫鬟告诉夫人皇帝想喝她做的疙瘩汤,让她找另一个夫人协助,另一个夫人后面怎么跟了个厨娘的括弧?】
【我翻翻……】
许烟杪心里突然“诶嘿”一声。
【唐僧假爹啊!】
老皇帝:“???”
什么玩意儿?
【芜湖!真正来当荥阳县县令的那个人路上病故了,这个人正好和他同住一间房,就拿了他的文凭顶替他上任!】
正在埋头吃疙瘩汤的太子耳朵动了动,瞬间捕捉到自己感兴趣的词汇,抬起头来,笑脸盈盈盯着那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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