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北京城处处透着新年的喜庆,今年下的最后一场雪已经消融了,留了些白在高楼林立间,看不真切。陈识沉默良久,最后只能说:“你听话点。”“哥哥,你过年是一个人吗?”陈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点,他说:“是啊。”“那你回来吧,那就不用一个人了。”小孩总是无忧无虑的,纵然知道他听不懂,陈识还是把憋了良久的话说了出口:“小宇,我回去了,也是一个人。”陈宇听不懂,他攥紧了电话手表,眼睛有些发红。“那哥哥,我以后还可以给你打电话吗?”陈识被他这委屈的语气弄得心软极了,他勾唇轻笑:“当然可以。”把陈宇安慰好,陈识自己倒是难过起来,他木然地盯着窗外数家亮着光的窗户,霎时间有些失神。如果今天不是过年就好了,那他不会觉得这么孤独。电视里已经响起了新年倒计时的声音,热闹的城市也随着新年的逼近而沸腾起来,在这寒冷的冬夜里迎接着零点。倒计时的声音一下一下砸进陈识的耳膜里,他忽然低下头,定定看向在楼下停了整晚的车。车的主人靠着车,黑色的大衣将他包裹着,深深陷入黑暗里。三。陈识看不清他的脸,却能看到他抬头的动作。二。陈识下意识屈紧了手指,呼吸滞住。一。新年的烟花在耳畔炸响,将沉沉的黑夜照得恍若天明。陈识赤脚在窗台边站了很久,他指尖冰凉,最后决定拆一瓶果酒庆祝一下新年的到来。两只小猫都分到了小巧的杯子,陈识趴在沙发上,脸贴着手臂,举起杯子跟她们俩碰杯。“新年快乐。”最后三杯酒都下了陈识的肚子,酒精含量低到在胃里压根没有什么存在感,陈识趴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光怪陆离的梦将他扯入焦躁之中,纤细而白嫩的腰肢随着挣扎的动作而露出一截,吹得有些发凉。陈识猝不及防从梦中挣扎出来,天光已然将整个屋子覆盖。北京在新年第一天下了一场大雪。他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在原地沉思了半晌后,他动作缓慢地起身,走到窗台边,外头是白茫茫一片。
那辆车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轮胎印。陈识揉着眼睛走回沙发边,照例揉了揉两只小猫的小肚子。他忽然整个人僵住,有些错愕地看着毫无呼吸动静的包子。新年的 “好久不见。”宠物火化门店很是冷清,陈识木然地看着包子变成一个小小的坛子,工作人员递给他一个塑料封袋,里面是她的一小撮毛发。捡到包子的时候,宠物医生就跟陈识说过,她流浪太久了,腿受过伤,年纪也比较大了,身体机能差,很容易出事,需要好生照料着。陈识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让她受伤、生病,在离开之前饱受痛苦和折磨。家里压抑的情绪让馒头都跟着低落起来,她趴在和包子共享的猫窝里,警惕地舔着自己的猫,一双黑漆漆的圆眼睛转来转去,似乎察觉到了家里的不对劲。陈识蹲到猫窝旁,轻轻揉着馒头的脑袋安抚她。“包子去喵星了,你得替她健康地活着。”馒头舔了舔爪子,无辜地喵了一声。长时间的隔断社交让陈识感觉自己浑身的能量都快要被耗尽了,经过一个礼拜的计划,陈识再次收拾好了东西,带着馒头开始了一场旅途。他这次的目的地是南方的一个水镇,不算是高峰期,但恰好逢上了烟雨天,朦胧的烟雾笼罩在江面,古旧的青石板路上生了些绿色的青苔,涌入胸膛的空气都是极新鲜的,思绪好像在此时此刻得到了片刻的安宁。陈识带着馒头在这附近住了小半个月,他续订了民宿,摸熟了最近的菜市场,每天做两个菜填饱肚子,得闲时便四处溜达散步。一时间,生活里曾经出现的所有人好像都默契地不再打扰陈识,他再也没有接收到关于以前的任何消息。南城虽好,陈识感觉自己终究也只是一个飘荡在江上的帆船,过客而已。馒头很不适应潮湿的环境,每天踩着湿漉漉的地板打滑,陈识只好带她回了北京。休整不过两个礼拜,陈识又出发了。北国雪飘,南国春花,被丈量过的地方都留下了陈识的脚步,他报复性地在各种地方寻找归宿感,最后还是不自觉回到北京,回到那方小小的出租屋里。方庭宇之前带他一块炒股的收益虽然很多,但也经不住一直花,陈识开始尝试接一些程序代码散单,价格虽然都不高,但多少也是收入。陈识就这么领着一只猫,过着平淡安逸的生活,跨过一夏一冬,又迎来了新年。没了再上门打扰的人,陈识一直都没有换地方住,他越发孤僻了,就连李良白也很少联系。所以在楼下见着披了一肩雪的蒋琛舟时,陈识错愕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好久不见。”陈识没瘦,甚至还多长了点肉,但是总感觉愈加沉默了,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疏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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