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裹裹棉袄道别,江文清赶紧抱着报纸往家回。
进了门发现陈木文已经回来,他这两天跟陈木武到处转看能不能弄到年货,弄到就往家送。
陈木文回来就找媳妇,屋里屋外找了一遍发现没有,他娘才告诉他去找人了。
看他一点离不开媳妇的样子,陈翠春就牙酸,陈木文还想去找江文清,她怒道:“人饿了肯定知道往家跑!”
话音刚落江文清就从外面进来,陈木文自动忽略他娘的声音,往外面迎过去。
江文清没听到屋里人在说什么,看到陈木文赶紧叫他:“陈木文快来看!”
挥挥手里的报纸,等人走过来递给他,陈木文比她眼神好,打开报纸一眼就看到在角落的他媳妇。
“媳妇!你上报纸了!”
“啥?”他话音刚落陈翠春就出来了,一点看不出刚刚横眉怒眼的样子:“文清上报纸了?”
陈木文还在欣赏,报纸就被他娘抽过去,他忙说:“小心点别弄破了!”
陈翠春小心翼翼打开,果然看到俏生生的儿媳妇印在报纸上呢!
馄饨馄饨
“哎呀!文清你真在报纸上!”
陈翠春还有些不可置信, 凑近了报纸端详,陈木文把报纸从他娘手里抽出来:“娘,你小心着点行吗。”
陈翠春难得没骂他, 甚至连理都没理他, 就去叫陈粮丰出来看。
陈木文宝贝似的报纸, 还没在手里捂热就又换了个人看。
这件事在老陈家的震动很不小, 江文清看她婆婆看自己的眼神都透着和蔼,看的她鸡皮疙瘩一直不停的起来。
灶里还在蒸馒头, 大家都去围着报纸看, 江文清只好过去看火。
陈翠春和陈粮丰都不识字, 张兰香“认几个字也认不全,他们让陈木文从头到尾把报纸读一遍,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别的关于江文清的字眼。
可惜这一大张报纸,江文清和周成夏只占了那一小块麻将似的位置。
陈翠春还想问问江文清是怎么上报纸的, 看一圈没找到人, 往灶房看才发现上报纸的人正在灶房烧火呢。
“咋在那呢?快过来!”
江文清说:“这火咋整?”
陈翠春推推陈木桃:“快去烧火, 让你二嫂来说说是怎么上报纸的。”
陈木桃撅着嘴嘟囔:我也想听!”
她可是她二嫂的头号狗腿子, 怎么能错过这种时刻呢!可惜她娘不让二儿媳妇烧火, 也不敢指使大儿媳妇去, 生怕大儿媳妇觉得她偏心, 只能让亲闺女去了。
其实江文清照完相回来就说过了,只是当时大家都是听个乐呵,听过就忘了。
既然大家想听,她又把上次照相的事说一遍,还说了周成夏那有照片, 她想把报纸拿回来就把照片给她了。
照片在农村也是稀罕东西,可再稀罕哪有上报纸稀罕呢?
江文清敢说十里八村也找不到除了她和周成夏, 另外一个上报纸的了。
她为自己的小心机窃喜一下,陈翠春夸她:“好好好,回头让文子去给你洗照片,咱挂堂屋!”
江文清:……大可不必!
要是全家人都在堂屋看她的照片,她真是再也没勇气进去了。
陈木文看她面露窘迫,提议道:“不如我们过年一块去县里照个全家福,那挂在堂屋才好看。”
江文清冲陈木文露出感激地笑,陈木文跟她眨眨眼。
陈翠春没看到她俩的眼神来往,觉得儿子这个提议也不错:“行,就去你姥那的时候去吧,你姥家离县城近,省的再绕了。”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老娘这么好说话,陈木文特意提醒她:“娘你怎么这么大方了,照一张全家福可要好几块钱。”
现在拍照可是一件奢侈的事情,要不然江文清和周成夏也不会让徐立拍她俩,她俩那天可是省了四五块钱呢。
江文清累的要晕倒一个星期才能挣五块,五块钱可是他们一大家子快一个月的开销,也够过个不错的年节。
可想而知照相有多奢侈,陈翠春也不知道拍个照片这么贵,心里虽然不舍得,但是看小儿子那焉坏逗她的样子就来气。
嘴硬道:“拍就是了,老娘没你想的那么抠。”
陈木文看她心疼的表情憋笑:“好好好,那我们就一块去拍全家福吧。”
江文清怕他把婆婆惹急,到时候挨揍的还是他,悄悄从后面拧他一下,才让他收敛一点。
比起拍全家福,陈粮丰更高兴江文清上报纸这件事。
他们家现在越过越好,让他以前憋着气的心里也逐渐改变不少,他觉得儿媳妇上报纸也是个越来越好的征兆。
“文子,等你哥回来你俩商量一下去买挂鞭,咱家今年也好好放一挂。”
一挂鞭也不便宜,他们家从前是不放的,队里放鞭的人家也不多,只有几家过的还不错的会放,要不然是家里有工人,要不然是工分大户。
陈粮丰也想跟着媳妇的脚步奢侈一把,陈木文立刻乐了。
他以前小时候到过年,最希望的就是家里能买挂鞭放。
因为放鞭的人不多,他们队里的半大青年最喜欢提前去蹲放鞭的人家。
人家这里放完,那里就是一拥而上抢着去找散鞭亚火的人。
他跟他哥两个人抢不过人家兄弟多的,找到哑炮的人身后就跟着一大串眼馋的小子。
这种行为非常危险,他小时候不知道别人抢他也抢。直到有一个人因为炮没放完手指被炸掉一根,他才被吓得再也不起哄了。
从那以后都远远的站着看别人玩,没想到他现在靠媳妇放上鞭了。
晚上江文清听他说这件事还问他:“真的假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陈木文:“你没听过?不可能吧,被炸到手指的就是你们五队的,当时他家里人还去人家家里闹了,不过那家人坚持不赔,就不了了之了。”
江文清哪知道这件事,她有些心虚的转移话题:“我那时候要干的活多呢,哪跟你一样闲。该不会是狗娃吧?我之前总听人说他少根手指不好相亲。”
“就是他,你等着瞧吧,明天我们家放鞭门口肯定也这样。”
大过年的真遇到这种事也挺糟心的。
陈粮丰平时沉默寡言,偶尔提个要求陈翠春都会答应他,连买鞭这种事她都不心疼的拿钱了。
陈木文跟他哥一大早就往县城去,看能不能赶上最后半个集。
县里的厂喊口号促生产,今年过年不放假都在厂里加班,县里的供销社什么也连带的不放假。
陈木文的老表陈庆和现在是运输队的正式职工,今年过年也不放假。
两兄弟骑车在路上遇到他,他正黑着脸骂骂咧咧,看到有人赶紧收敛一下表情。
陈木武骑车带着陈木文,他把车骑到跟人并排,陈木文才从后面伸出头说他:“老表你嘟囔什么呢?”
陈庆和看是他俩又恢复原来的表情:“我骂人呢。”
他们运输队过年又不跑火,还不让他们回家过年,在运输队都是大眼瞪小眼,这不是折腾人吗,他还想在家抱媳妇呢。
“你不是住县里了吗?”陈木文问他。
他转成正式职工就带文芊芊搬去了县里,难得在队里看到他一次。
说到这陈庆和叹口气:“昨晚就回来送年货了,再不送我娘她们能杀到县里闹去。”
跟上供似的,陈木文看他脸色不好又问:“嫂子没回来?”
陈庆和脸色这才缓和点,嘿嘿笑两声:“她怀孕了,我没让她回来。”
虽然是因为怀孕没回来,家里人对她不回来这件事意见也没减少,不过陈庆和懒得放心上。
他嘿完话锋一转:“你咋还没跟你媳妇造出人?是不是你不行?”
陈木文从后面伸脚踹他的自行车:“我比你行。”
陈庆和说:“你下来我们俩比比,以前在河里洗澡没看出来你不行啊?”
他越说越没谱,陈木文让他哥快点骑。
陈木武说他俩:“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说着脚下发力把陈庆和甩在后面,陈庆和站起来蹬撵上他俩。
陈木文看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哈哈大笑:“你不行啊!”
陈庆和比他大几岁还长期开车,不怎么下地干活,肯定身体没陈木文两兄弟好。
他不想让陈木文纠结他不行这个话,跟他俩说:“我现在说个正事,我前段时间听说县里准备给公社配拖拉机,你俩找时间跟我去学学怎么开车,争取回来当个拖拉机手。”
陈木文在后座伸手要抓他:“真的啊表哥!公社要选拖拉机手!”
农村人嘴里的“方向盘”,在县里说的是货车司机,公交司机,在队里说的就是拖拉机手。
拖拉机手没有工资只有工分,但是他威风啊!
陈庆和赶紧躲开他:“真的真的,你表哥还能骗你吗。”
“具体的估计年后就有章程了,不然也赶不上春播。你俩记得找时间去找我!”
三个人聊了一路,最后在城里分开。
陈庆和赶着上班前回趟家看看媳妇,陈木文跟他哥还要去买鞭,顺便去看看兵哥那有没有肉。
他媳妇让看的,有新鲜肉就买点回去包馄饨,没有晚上就吃素馅饺子。
他们这没有过年吃馄饨的习俗,就是江文清听他说没吃过,突然想包给他吃了。
陈木武把自行车托管,两人七拐八拐走到一个小巷子里。
小巷子走到底是个死胡同,走到最后有个门敲门进去再拐两拐就是黑市。
今天看门的人认识他哥俩,很爽快的就让他俩进去:“咋没带货来,兵哥最近可盼着你呢。”
陈木文说家里忙着,才闲下来。
边说边往里走,拐个院墙过去里面热闹的宛若集市。
只不过大家都不敢高声说话,偷偷摸摸的样子看起来就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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