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那一晚秀娟没有起来给她端水,房氏没有在意,她原本也并非真的口渴,只是刚从梦中惊醒,心情紧张,才会口干舌燥,这会儿平静下来,便不觉渴了,很快便重又进入梦乡。
次日,丫鬟进来换马桶,赫然发现秀娟眼睛瞪得老大,直挺挺死在值夜的小床上。
房氏这才知道,想来半夜她叫秀娟端水的时候,秀娟便已经死了。
她和一具尸体同在一间屋子里待了整整一夜。
秀娟白天还好好的,她没有病,身子骨比起一般妇人都要健壮,就这样忽然死了,按理说是要报官的。
但是房氏压下了此事,她贵为老庆王妃,又是寡居,秀娟是她的陪嫁婆子,又是死在她的房里,这种事若是传出去,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说不定会说她和奸夫私会,被秀娟撞破,是她和奸夫一起把秀娟灭口的。
虽然本朝女子能二嫁三嫁,但她是王妃,没有一个王妃会改嫁。
所以她的品行不能有半分差错。
秀娟的死因是“心疾暴亡”,这种事经常会有,府里的下人谈论了几日,便不再提起了。
秀娟的丈夫是房氏陪嫁铺子里的管事,她还有两个儿子,当时全都在铺子里当学徒。
秀娟死后的第四十九天,秀娟的丈夫带着两个儿子去秀娟坟前烧纸,回来时错过了时辰,城门关了,他们只好宿在城外,秀娟的丈夫为了省钱,没带两个儿子去住客栈,而是进了路边的一个小村庄,在村口的一户人家借宿一晚。
可是睡到半夜,忽然走水,那户人家全都逃了出来,他们跑到外面才想起,今夜有人在家里借宿,可是那时火势越来越大,他们不敢冲进去救人,秀娟的丈夫连同两个儿子,全都被烧成了焦炭。
因为秀娟的丈夫和孩子是死在上坟回来的路上,那天又恰是秀娟的七七,所以府里的人全都在私底下传言,说是秀娟舍不得丈夫和儿子,便将他们一起带走了。
传言一出,就连房氏也是这样认为,倒是秀丽,大病了一场,房氏让丫鬟去看望她,丫鬟回来告诉房氏,说秀丽嘟嘟哝哝,说什么报应,还说也要报应在她身上。
房氏当时便想到了余萍儿,真若是报应,那也应该连同秀丽一起报应。
可是没过多久,秀丽的病就好了,一点也没有被报应的样子。
房氏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她出钱给秀娟一家办了丧事,还请了道士超渡。
秀丽的病虽然好了,可却隔三岔五就会告假,好在那时房氏又培养了几个新人,当新人能接手之后,秀丽的儿子便求上门来,要接秀丽出府养老。
房氏感念秀丽多年来的服伺,把秀丽一家的卖身契全都给了他们,还给了一笔养老银子,秀丽便和儿子一起出府。
这个天师不好惹
沈凝问道:“秀丽又回来过吗?”
房氏摇摇头,府里也有过其他告老出府的下仆,大多在出府之后,逢年过节还会进府给她磕头,房氏出身高门,庆王府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所以房氏对下仆一向大方,但凡是上了年纪的,全都会给一笔养老银子,有的甚至赏个小院子。
她给秀丽的养老银子,是别人的两倍,这还不算这些年来,秀丽在她身边拿到的赏赐。
且,秀丽与她的情分,和别人是不一样的,秀丽是她的陪嫁婆子,是她从娘家带来的。
可是,秀丽自从出府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过年的时候,府里来了很多以前的旧仆,可却没有秀丽。
房氏也打听过,却是没有一个旧仆知道秀丽一家的下落。
房氏初时还觉得很奇怪,后来一年年过去,时间长了,她便把这件事给放下了。
今天见到余萍儿,她这才重又想起秀娟和秀丽,秀娟一家的死便已经很蹊跷了,而秀丽后来的表现,现在想来,也同样不正常。
此时余萍儿的双唇被沈凝用桃木簪钉在一起,她不能说话,可是一双鬼眼却瞪得快要流出血来。
沈凝对青烟说道:“把她看好。”
接着,沈凝手指微动,那支桃木簪便回到她的手中。
余萍儿终于能开口讲话了,不过刚刚被桃木簪支配的痛苦还没有散去,余萍儿畏惧地看看沈凝,不敢造次。
沈凝问道:“秀娟一家都是死在你手上的?”
余萍儿一下子来了精神,梗着脖子,大声说道:“没错,是我干的!带走我孩子的就是秀娟,她活该,她害得我们骨肉分离,我就让她儿子和她团聚,还有她男人,一家团聚,哈哈哈!”
余萍儿笑声凄厉,房氏吓得几乎晕死过去,强撑着让自己站好没有趴下。
沈凝皱眉,又问道:“那个秀丽呢,她们一家也是被你害死了?”
余萍儿冷哼一声:“那倒是没有,她看到秀娟死了,她去我的坟前磕头,还让她儿子每隔几日便去给我烧香送纸钱,她还在家里给我供了牌位,求我放过她,放过她一家子,我能有现在的鬼力,也多亏她的供奉。”
“那,那她为何不与我联系?”房氏惊恐地问道。
余萍儿白了她一眼:“她不想像秀娟一样,一死死全家,所以她为何要去见你啊,难道不想活了?”
所以人家根本就不是失踪失联,人家就是躲起来不想见你,也不想见和你有关的所有人,人家一家子手里有钱,关上门清清静静过自己的小日子不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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