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万物枯竭的冬天,但有一朵两朵三朵小花把这份喜悦当做养料,然后密密麻麻开在了商泊云的心里面。
电话那一端,荀助理心情惴惴。
但江家的小少爷和江先生似乎性格差别很多,并没有那种积年的冷肃。
江麓声音温和:“明天再处理也是一样的。纪叔去送人了,他晚些时候再来接我。”
荀助理不太放心,江麓想了想,道:“那你帮我联系一下中瑞的骨科。”
“您受伤了?”荀助理瞬间慌了神,之前没听江麓提,警局的郑局长也没说。唉,老纪也是,就算是江麓要求他先送学弟学妹,他也应该先把江麓送到医院啊!
商泊云从“花花”世界里回过神来:“等一下——”
“中瑞是长洲的私立医院,明盛有股份。”他找乔叙查事情的时候,顺带了解过明盛的商业版图。
江麓点头:“我觉得你的手最好还是去拍个片子看一下,但这个时间,只有私立医院才能做检查。”
荀助理听得清楚,松了口气,原来是江麓的朋友,那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我立刻帮您预约。”
“不用!”商泊云迅速喊了声“谢谢”,然后替江麓摁掉了电话。
虽然孟松的脸有点硬,身材有点柴,揍起来“邦邦”响,但他的手真的没问题。
仅仅有点酸。
“不用那么麻烦。”商泊云一脸倔强,“你老公,很强。”
江麓无言,捏了把商泊云的脸颊。
商泊云得寸进尺地凑了过来,呼吸一下也变得很近。
冬夜的风吹过,江麓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看出了商狗子的意图。
他很自然地把一直放在身侧的礼物拿了过来。
“之前不是一直好奇吗?”江麓说,“打开看看。”
商泊云没错过他眼底的笑意,知道小江同学在转移话题。
但江麓一脸期待。
“这是八音盒?”
“对,可以录音的八音盒。”
难以言喻的精巧,顶端还放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猫。
“录音……”商泊云沉吟几秒,“不会是一段表白吧?”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按下珍珠式样的开关,八音盒里传出一段旋律。
像是静谧的月光落在潮声之中,五音不全、不通艺术的商泊云早就烂熟于心。
“这是德彪西的cir de ne。”商泊云戳着小猫屁股,“其实,第一次听你弹的时候,我就想知道它是什么名字了。”
“第一次?迎新晚会的时候吗?”
严格意义来说,其实是长洲大学的校庆,因为在原本的过去里,他和江麓尚还是冷眼相望的死对头,曾经的十七岁的商泊云直接离开了迎新晚会的观众席。
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一簇又一簇的花溢出心脏,塞满胸腔。在这一刻,“逾越”的实感才清晰无比,花枝层叠,如果有实体,大概可以堆生到月亮上。
鬼使神差。
商泊云忽而微微俯身,将一个吻落在了江麓的嘴巴上。
舌尖灵活撬开江麓的牙关,呼吸相闻,气息交织,商泊云吻得极其认真,希图把花朵也种进他的胸腔。
江麓愕然,但他乖顺地应下了夜色里唐突的亲吻。
商泊云听到了江麓清晰的心跳声。
他心想,如果梦境就这么继续下去也不错,他可以和十七岁的恋人一起变成二十六岁,然后变成四十六岁,八十六岁。
年年岁岁。
年年岁岁。
在一起。
求婚, 婚礼,共同生活,一起老去, 房子和墓地的产权证书上都得写上两个人的名字。
他和江麓。
商泊云被这四个字暴击天灵盖。
实际上,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对于“婚姻”的概念并不热衷。
这要归因于在他出生前就消失不见的爹。
爱情最初始的轮廓没能在商泊云心中萌芽, 独自抚养他的商红芍女士也生动证实了“幸福”并不需要和“婚姻”“爱情”挂钩。
但这一刻商泊云确实产生了一个十分漫无边际的幻想。
求婚的方案要有一二三四个, 最好找策划公司先做一份原始计划书;婚礼只能在国外举行,不如干脆直接环球旅行, 没准还能和江麓的钢琴巡演一个轨迹;小孩……到时候江麓想养几只商熊猫都行,好像有款可以抑制过敏的狗粮。不过哈士奇不宜多, 商泊云觉得家里最好有几只猫——
说来他曾经嘲笑过陈彻,锅盖刘海的人生终极目标是和许葭禾校服婚纱有个娃。
在商泊云看来,这是不太切合实际的直男空想。因为许葭禾不一定想成为一个妻子和妈妈, 而可能更愿意去披荆斩棘乘风破浪。
男人的问题在于社会给他们描绘了一个完美婚姻的模板, 他们代代相传的遵从,以至于显得僵硬迂腐陈旧。
商泊云的性取向一开始就剑走偏锋, 所以长期理解不了陈彻的脑回路。
但在这个僵化的模板中, 如果和他一生密切关联的人是江麓,那他就终于能够开始明白, 为什么陈彻可以执着那么多年。
何况,这份幻想产生的原因是“喜欢”。
商泊云的吻越发的绵长细致, 德彪西的“月光”还在冬夜里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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