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一条狗懒散地趴在绿荫之下吐舌头。这是一座别致的四合院,而此刻院落深处会议室内正传来雷霆万钧的咆哮骂声。
“姓冯的!你妈了个逼的,老子操你祖宗!敢阴老子!二师长呢?给老子架了高射炮轰他娘的,轰得他屁眼开花!”
站在会议警戒的卫兵们充耳未闻,目不斜视,显然这般骂爹操娘的咆哮声实在是司空见惯了。会议还在继续,那咆哮声并没有停止,随着情绪波动的激烈,那怒骂的内容也越来越不堪入耳,越来越下叁滥。
骂了足足半个钟头后,会议在咆哮之人的总结性发言“老子要操烂他屁眼”中缓缓落幕,一干俊杰枭雄各自小声议论着出了会议室门,这时一直守在门口的副官长杜南禛走了进去。他是一个体面的年轻人,相貌周正,身姿挺拔,云南陆军讲武堂毕业,严格来说此人能文能武,做个副官实属屈才了。
“报告督军。是不是要开饭了?”
“吃个屁!老子都被气饱了。”说话之人正是靖国军总司令,人称闽南王的石督军。只见石督军一屁股坐下,随后一把扯开军装,几个纽扣随即迸裂在地,弹跳得发出轻微的脆响。
杜南禛居高临下,可以看到石督军把自己衣衫扯到了腰间,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即使这些年来已经见惯不怪,可他依然有些难以自抑,毕竟他血气方刚,是受不了如此撩人春色的。
轻咳了一声,杜南禛弯身小声提醒道:“督军,衣裳开了。”
石督军不以为然,只是抬头去瞅了一眼杜南禛,两人如此对视一眼。石督军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转,滴溜滚圆,黑亮中带着水气,正是一双见人就含情脉脉的秋水眼。秋水含情,极其美丽,只可惜石督军浑然不觉自己的美,这双秋水含情眼睛内一直是喷着火气、藏着毒辣算计,算是白瞎了这双好眼睛。
眼见顶头上峰对于自己春光外泄毫无反应,杜南禛干脆亲自动手替石督军收拢衣服,纽扣崩了两粒,但总算能够稍微遮掩一下胸前起伏波澜。毕竟这样袒胸露乳,要是有外人进了会议室,实在是有碍军纪军容。
石督军也随便杜南禛上手,脑海之中翻腾的只有怎么排兵布阵,要把前来挑衅的冯淇打出去。一山不容二虎,她的地盘还容不得别人指手画脚。
石督军,性别女,细说起来此人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
石督军本名石娉,是老督军石段英的独苗,生来就万千宠爱在一身。本来石娉作为督军千金,应该是和其他待字闺中的大小姐一样,养尊处优,将来择良人做贵门太太,一生娇柔富贵。可是这石大小姐从记事起就有些与众不同,她不爱红妆爱武装,而且天生在军事才干上有着惊人天赋,用老督军的话说就是:“闳中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本事,能成霸业,奈何偏偏是女儿身。”石娉字闳中,之所以取如此霸气的表字,还是因为石娉有病。
这个病就体现在她匪夷所思的性别问题上。老督军识人用人,是知道自己女儿有雄韬伟业才干。早年他宠爱石娉,一直带着她在军中游走,到后来石娉崭露头角,发挥她惊人的作战天赋后,老督军才发现自己的女儿已经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兵痞子。能打战不是坏事,坏事的是石娉长着长着,越发凸显她在性别意识上的矛盾。
石娉认为自己是男人,而且不是装傻充愣的那种,是真正在意识行为上认定自己是男人。做男人事情,男性思维风格,哪怕旁人和她说明了男女不同,甚至让她亲眼所见男女区别,她依然没有办法有这个性别上有所觉悟和纠正。
后来老督军偶尔认识了一名西洋医生,这才诊断出石娉有非常严重的精神疾病,又称为什么偏执型性变态。挺洋里洋气的名字,老督军当然不信邪,结结实实的暴揍了石娉很多次,也未能让石娉的性别意识向女性化方向发展,反而令她病症越发加重,到后来发展成吃喝嫖赌抽,简直是五毒俱全,成为彻头彻尾的军中老油子。
如果说石娉长得就像假男人般五大叁粗,或者女扮男装相貌丑陋也就算了,偏偏这个石娉有着闭月羞花之容,可谓姑射肌肤真似雪,销魂双乳耸罗衣。简单来说就是貌美、胸大、细腰、腿长、无一处不是尤物。
这就等于一个尤物般的女人身体里长了一颗五毒俱全的痞子男人心,这就格外的棘手,极其的棘手。
老督军无比犯愁,连死前都不知道该拿自家这怪胎孩子怎么办。军队交给她自然是放心的,可是这样一来,这姑娘真的成为脱缰的野马,在不男不女的鬼样上越行越远。于是乎,老督军临死前找了老伙计杜参谋长,千叮万嘱地将石娉交给杜参谋长之子杜南禛之手照顾。毕竟石娉自认自己是男人,和杜南禛是穿一条裤裆长大的兄弟,对自己兄弟总是下不得手吧。
待石娉接手了她老子那数十万的靖国军后,就在福建这带称王称霸了。她动作迅猛,手段凌厉地将其他几个小军阀都赶出了福建一带,随后将大本营搬到了闽清县,自己则在仓山区修建了一处又大又豪华的官邸,一时之间她的威名远播。因为她并不抛头露面,有些北方报纸不做细查,对于这接管几十万大军的石督军,就想当然以为是一名男性,所以各大报纸上吹着牛皮,胡乱夸赞,就把石娉两字写成了靖国军总司令石聘,字闳中,乃人中英豪,举世帅才。
怎么打冯淇,让石娉颇为头疼,她随手点了根烟,她是个老烟枪,大概十一二岁混在部队里面就学会抽烟了。那个时候老督军石段英终日争夺地盘开战,就把石娉交给混合旅旅长李尧保护。李尧是个老烟鬼,最爱抽‘“老刀”牌香烟,石娉跟着耳濡目染,渐渐烟瘾越来越大,有时候打起仗来可谓是烟不离手。后来有一次冲锋战,石娉力主从右侧翼偷袭,李尧不肯采纳意见,直接从正面硬抗敌人,结果中了敌人埋伏,被炸上了天。李尧虽死,抽老刀香烟的习惯,石娉却保留了下来,后来各色烟种皆有,有些也从香港来的“金片”、“水手”之类质量成色也不错,但石娉还是觉得老刀牌的烟抽着带劲。
吞云吐雾之后,石娉感到饥火烧肠,她自觉自己是男人,当然胃口也和男人一样,还不是一般的男人,她是军人,上战场打仗当然要吃得多。其实打仗的时候,压根不需要她冲锋陷阵,她手无缚鸡之力,完全靠动脑子指挥千军万马。
“饿死了,开饭开饭。”
一顿饱食之后,石娉瘫在椅子上,腿上放着地势图,正在研究这场战役怎么打得漂亮。杜南禛悄然走到身边低声耳语道:“贺主席来电,邀你今晚赴宴。贺家小儿子归国。”
“贺伯涛?”石娉一听这名字顿时鼻子里喷凉气,她直接甩开腿上地图,两脚丫子一搁桌上,怀里一掏烟又点上了。
说起来她这个土皇帝,可谓把地方上财政军事大权都包揽了。可是名义上她还是要归中央管,这中央派了贺伯涛来福建管理事务,其实就是试图在她的地盘撕开一条口子。所幸这贺伯涛是个聪明人,来上任之后,纯粹是睁只眼闭只眼,打打官腔,并非肆意指手画脚。石娉投桃报李,也算给他几分脸面。
“行吧,收拾一下,备份礼晚上去赴宴。”
到了夜晚,贺家宅院门庭若市,人来人往,大家都是明眼人,看得出来石娉愿意给贺家捧场,故而纷纷效仿,生怕落了他人半步。
石娉卡着点到来,她穿了一身短袖四二式将官服,腰间用牛皮腰带束紧,显然人格外精神。她一路走得风生水起,以为自己气势惊人,其实外人看来,她那一身装扮,更显得腰细胸大,窈窕多姿,走起路来摇曳生资,军装在身却格外风情万种。引得周围男人们拼命吞咽口水,不过也只敢暗中意淫,这石娉凶神恶煞,可不是寻常女人。
“石督军,你能来可令我贺府蓬荜生辉。”贺伯涛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体面斯文,一看就是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人物。
“贺主席的宴请,石某怎么能不来呢。”
他们两人互相寒暄了一番后又各自散开,今晚贺伯涛很忙,像只飞蛾似的不停扑凌,反而是今天的主角贺家归国的小儿子至今都没露面。
石娉随手端了一杯酒,找了一处沙发坐下,正要掏烟翘起二郎腿,一旁站着的杜南禛俯身道:“在外面,注意一下形象。”
石娉看了一眼杜南禛,最终还是悻悻然地把烟给收了回去。没办法,这是她家老子死前和她的约法叁章。老头子死前说如果石娉想要接管这靖国军,必须要遵从叁点:第一就是按时看病吃药,把那听起来古里古怪的变态病给治好了;第二点就是必须要在五年内结婚;第叁点就是要杜南禛看着她,不让她在外面肆意妄为的显现她不男不女的姿态。如果有违约定,老参谋长手里有她老子的遗嘱,到时候夺了她的继承权,那就得不偿失了。
好在杜南禛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兄弟,所以石娉还是愿意听一听他的话。要是换了别人,按照石娉那火爆脾气,早就一枪崩了杜家那一老一小,让老头子的遗嘱跟着他俩一起下地狱。
石娉百般无赖的看着舞池里面的男女,都没有一个能让她提起兴致的。石娉坐不住了,如此春光美景,还不如此刻去田垱的新紫銮享受美人福。
石娉打了个哈欠,正要起身走人,眼神却是一亮,只见宴厅入口走进了一名青年,那青年自然不是石娉盯住的对象,石娉盯住的是大门一侧暗处站着的亭亭玉立姑娘,看起来含苞待放,楚楚动人。石娉双眼一眯,吞咽了下口水,露出了色眯眯的表情。
“南禛快看,那里有雏。”石娉兴奋地扯着杜南禛的衣袖,眼神藏不住的蠢蠢欲动。
杜南禛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又没那功能,兴奋什么。
石娉正乐呵着,突然发现刚才走进宴会厅的青年,此刻正站在远处,目光一眼不眨地盯住她看,目光锐利,是一种不怀好意的看法。石娉当场怒了,心中无端起了一股子怒火,压低声暗骂道:“塞你母,老子又不爱干屁眼,看屁看。”
杜南禛眼见石娉越发撒野,终是忍无可忍低声喝问道:“你拿什么捅他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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