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霍善又有点憋不住话了,他问刘彻人才够不够用。
刘彻挑眉:“怎么?你还有人才要举荐给我?”
汉代用的是察举制,也就是要求天下郡国定时把治下的人才举荐上来。
这些人到了长安,朝廷将会陆续对他们进行相应的考核,从中筛选出可用的人才,董仲舒、公孙弘等人都是从这类考核中脱颖而出的。
只是察举这种东西比较主观,毕竟前头有个察字,要是郡国官员坚决不关心不举荐你也没辙。
实在没人举荐的,还能自己到长安来自荐,公车衙署那边长期接受臣民上书。
至于刘彻到底会不会亲自看,那就得看缘分了。
像东方朔这样一上书就洋洋洒洒写个满车竹简拉过来的,刘彻便可能会因为好奇他怎么能写这么多字而叫人拿给他看看。
还有那个半路拦下卫青出谋献策的东郭先生甯乘,也算是剑走偏锋给自己谋了个出头机会。
反正吧,这事儿随机性极强。
霍善道:“没有,就是您要是觉得人才不够用的话,为什么不用科举选拔人才呢?”
李时珍:【……】
坏了,这锅谁能接?
刘彻来了兴致,问霍善什么是科举。
霍善道:“就是分科考试,先在本县考,再到本郡考,考过了便送到长安考!到长安后要是考上了,就由您亲自殿试,选出最厉害的天子门生!”
朝廷需要什么人才就开设什么科,比如最近急缺法家人才,咱就考明法科,老方便了!
当然,基层官吏常年都有缺口,可以设置常科考试,就是每隔两三年选出批懂公文写作的、精通治理地方策略的基础型人才来补缺。
只要坚持不懈地搞全国普考,保证能做到野无遗才!
刘彻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霍善居然讲得头头是道。
不得不说,这个野无遗才着实把刘彻给说动了。
现在朝廷虽然不缺人才,但是他心里还惦记着南越和西域等地,到时候这些地方多缺人啊。
不够用,真的不够用。
而且霍善说的这个“天子门生”,也非常令刘彻心动。
刘彻笑道:“你这想法很不错,我回去让丞相琢磨琢磨。”
卫青几人:“……”
陛下你等会,他才三岁大,选拔人才这种重大国策能不能别这么儿戏!
刘彻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很儿戏,他还问霍善这次献策有功想要什么奖励。
霍善听刘彻夸自己献策有功,顿时心花怒放,小嘴叭叭地学着大人谦虚起来:“应该的应该的,算不得什么功劳,不用给我奖励!”
刘彻听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算了吧。”
霍善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刘彻被他那小表情逗得放声大笑,没再欺负小孩,而是笑着问:“有功当然是要赏的,再给你杀头羊吃怎么样?”
事实上是刘彻想吃羊肉了,最近天气这么冷,当然得吃点羊肉补补。
霍善本也没想要多大的奖励,听刘彻这么说以后马上高兴起来:“杀羊好,熬的汤正好可以拿来煮饺子!”
一大一小说着说着想起上次喝的羊肉汤,都有点馋了。
由于书籍载体的匮乏以及印刷术还没兴起, 汉代民间的受教育率非常低,能读上书的人基本都得像司马迁那样祖上曾经阔过。
其实京畿诸县还好,乡学、县学之类的教育机构都正常运转,小孩子们满十岁后还是可以送去学堂启蒙的, 只是孩子到了十岁便能帮着家里做事了, 不是所有小孩都能有脱产学习的机会,所以如果家离乡学比较远的话一般就不送过去了。
读书从来就不是无价的。即使是有教无类的孔子, 想当他弟子也还得先奉上束脩, 许多人饭都吃不饱, 哪里存得下腊肉供孩子去交学费呢?
一般而言一家人合举家之力也就能供出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学有所成以后往往会到外面谋生, 于是乡里之中基本都是些目不识丁的文盲。
公孙敖觉得这考试简单, 实际上光是认识这些简单的字已经远胜于许多人了!
李长生他们没把这次考试当儿戏, 而是认认真真地把结果统计出来, 并在开阔的晒谷坪上宣布本次考试的结果。由于所有人都能答出一半以上的题目,这次考试便不黜落任何考生, 所有赴考家长都为自家孩子赢得了明天参加包饺子活动的机会!
晒谷坪上响起阵阵欢呼,震得旁听的刘彻耳朵都嗡嗡响。
那些家中没有适龄孩子、纯粹是来看热闹的人听到这个结果, 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其实都要过年了, 自家人勒紧裤腰带吃一顿饺子也是吃得上的,只是自己包饺子哪有大家一起包饺子来得热闹!
虽然所有生员都可以参加饺子大会,但是排名还是有先后的,众人通过答对数量、答题速度以及字迹工整程度进行综合评估, 从答得最快最好的那批考生中选出了状元——二柱他娘!
二柱兄弟俩荣获骑马游街机会。
还能戴大红花呢!
霍善对此很是痛心, 因为他家师弟没给他挣到状元。
易知只是有道算术题算得比较慢, 但最终还是答对了。
全场只他们俩把识字题和算术题全部答了上来!
师弟不争气!
还是二柱娘厉害!
霍善正哼哼唧唧地向易知表达自己痛失状元的痛心疾首,大柱兄弟俩就过来了。
大柱道:“我们两个一起教娘肯定比别人一个人教要强, 这不太公平,为了公平起见,这次的状元该你当。”
二柱在旁连连点头。霍善说过的,考试最要紧的是公平公正!而且他们兄弟两个要选出谁去骑马游街也不好选,所以还不如让霍善当状元好了。
霍善一定会很高兴。
他们都想让霍善高兴。
听霍善说状元就是第一名的意思,霍善这么聪明,肯定得他当状元啦!
霍善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不由转头望向李长生,想听听李长生是怎么个说法。
李长生看了眼二柱兄弟俩,知道他们是在哄着霍善。
李长生浅笑着说道:“这么说的话,名次确实得重排。”
金日磾等他们商议定了,便把通体雪白的霍小黑牵了出来。
霍善被他轻松抱上马背。
二柱他娘拿出自己前些天帮忙做的红花系到霍善身上。
霍善没想到状元最终还是落到自己头上,顿时高兴得不得了,摸着自己胸前大大的红花瞧了半天,一张小脸被花儿映得红通通的。
二柱他娘立在一边静静瞧着满脸兴高采烈的霍善,就跟看自家孩子似的。
她记得霍善刚出生那几天瘦瘦小小的,小脸蛋皱巴巴,谁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来。
后来这孩子一天天地长大,有什么好东西必定送二柱他们一份,几个孩子关系好到不行,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去年李长生收了易知当弟子,霍善得意于自己给人当师兄了,时常把易知这个师弟挂在嘴边,弄得二柱他们背地里酸了老长一段时间。
还是见霍善每天依然跟他们玩,两小孩才没那么在意易知的存在。
实际上他们私底下还是挺爱和易知较劲的,像这次易知没给霍善考到状元,他们不就屁颠屁颠跑上去哄霍善了吗?小孩子人虽然小,心眼可不少!
霍善再聪明也只是个三岁小孩,哪里知道小伙伴之间的明潮暗涌,只觉天上掉下个状元来,高高兴兴地催着金日磾牵着他往人多的地方巡行。
金日磾便牵起缰绳带小小状元郎往前走。
二柱他们缀在后头热热闹闹地喊“状元来咯”,引得本来没出门的人都跑出来看他们的小状元。
瞧见骑在马背上的是霍善,大家都没意外,其他娃儿都才刚开始认字,人霍善就已经能出拆字灯谜难倒那些个读书人了,状元算什么?说他是文曲星下凡都不为过!
刘彻等人也在看热闹,瞧着霍善兴冲冲地向人招手打招呼,众人还似模似样地摘了自家院子里的韭菜或柿子祝贺他高中状元,只觉这福寿里上上下下竟都像是霍善家里人似的,全都这么惯着他。
要是换成别的小孩玩这个“状元游街”,拦马送东西的人绝对没有这么多!
刘彻笑呵呵地与李长生说道:“刚还听你们考试讲究说什么公平,怎地他一个出题的还能当状元?这要是换个想自己拿状元的,岂不是得提前把题目透出去?”
李长生:“……”
完了,刘彻这人最爱欺负小孩。
小孩子闹着玩的事,谁会往透题舞弊上想?
李长生道:“福寿里民风淳朴,头一次考试自然想不到这些曲折。”
刘彻听后未置可否,等霍善抱着一大堆蔬果跑回来,他果然把自己的透题之说讲给霍善听。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这个小状元拿得很有水分!
这又是霍善从来没想过的角度。
对哦,题是他出的,选状元的时候他怎么可以把自己算进去。
霍善向来听得进别人的意见,闻言点着头说道:“下次不算我了!”
反正他已经当过状元戴过花啦,下次还是把机会留给二柱他们!
刘彻见他一点都不纠结,便也没再拿这事儿打趣他,而是笑着问:“这状元又是怎么个说法?”
霍善道:“科举结束后不是要张贴用黄榜写的名状吗?名状上排在第一位的人自然叫状元。考上状元可风光了!”为了向刘彻说明具体有多风光,他还摇头晃脑地给刘彻背起诗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刘彻听此诗朗朗上口,所写情景跃然眼前,不由问他:“这诗是谁写的?”
霍善道:“孟郊!”
他继续给刘彻背孟郊更有名的成名作,就是那首有名的“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霍善很喜欢这首诗,这段时间还教会了所有小伙伴。他阿娘不在啦,所以他想所有小伙伴都孝顺他们还在的阿娘!
刘彻没听过孟郊这个名字,不过读着这两首诗觉得此人颇为不凡。可惜再问霍善知不知道孟郊是何方人士,霍善便答不上来了。
这也很正常,小孩子能背下诗以及记得谁写的就很不错了,哪里还知晓对方的具体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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