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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1 / 1)

“宋徽月,你别走!”

“你走了,我怎么办……我好后悔,我真的好后悔,你睁开眼好不好,哪怕讨厌我,恨我也好,我好悔……”

重生这一世,就算是路今慈被人打的半死不活她都没有怜惜,徽月看着雨中撕心裂肺的少年,突然觉得这人好可怜啊,大错酿成,再后悔要是能改变什么,她在第一次见面就应该把路今慈掐死。

魔王的爱太沉疼,她承受不起。

虽然只是在幻境中。

徽月就站在他面前,他却还是跪在雨忏悔,那些忏悔的陈词滥调徽月听厌了,好无聊,心劫什么时候结束!再和这个神经病待在一起她都快疯了。

再忏悔都无法改变,当年对他柔柔笑着的少女沉入无妄海底,往后路今慈空空荡荡的千年只能守着她的尸骨,孤寂一生。

徽月趁此机会去了一趟人间。在她祭阵以后,长衡仙山重修于好,爹爹一夜白头,她看了很是心疼,她在山门供奉的庙里看见了自己的排位,爹爹天天来,一如路今慈天天忏悔。

邪魔再也不敢找长衡仙山的麻烦,仙山甚至成了庇护所,他们的魔王发疯抢完无妄海后就踪迹难觅,宋徽月的名字成了整个修真界的禁忌。

人间兴起一个出门把脸涂黑的习俗,因为魔王喜欢黑夜提灯抓人,据说将脸涂黑就不会被抓到。

徽月想,她向来是怕黑的,估计都不会出门。

走到一方客栈,她在此又听说了一个传闻,听说魔王挚爱名字中有个“月”字,人间再无人敢用月字为他们的儿女命名。

徽月止住脚步,难怪路今慈会守了无妄海几千年。

天道叹息:“他一直都有癔症,因为自他年少获得魔印的那一刻起,癔症就已经存在,你没有发现,是他努力在克制,违背自己本能。”

徽月道:“你想说什么?我虽然很希望他能像现在这样后悔,但是我也明白我刚刚所见是假的,你放我走吧,因为我重生了,这不是一场梦。

你给我看的这些才是梦。”

天道哈哈大笑:“你不想听,我偏说,癔症的存在是抹杀影响修魔者修魔的一切因素,只要他在意你,你在他眼中就会扭曲,他很有可能就会犯下大错。所以他一直在违背自己爱你的本能,让你讨厌他,自觉离开。

是,你确实是重生了,但眼前的这一切也是真的,是你前世死后真实发生的。”

徽月难掩震惊。

天道继续:“在他吃下碎心草你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两世的因果就已经闭合了。

你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巧合,你重生也亦不是。

小女娃,你真觉得我会这么好心冒着天谴的风险大发慈悲让你重生?

还是说——你的重生是有人为你求的。”

未来的乌山, 牌匾黯然失色,积了灰,不再有往日高高在上, 只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铸剑的祭塔还在,从未停止修铸。

塔中诛魔剑成了所有人的希望。

这一天, 剑成,金光盖过了早谢的银杏叶。

不速之客闻声出现在乌山, 众弟子齐齐列, 剑锋如雪,法器五光十色, 显然是训练有素, 每个位置都踩得精准。为首的卞映瑶拉开逐日弓,箭尖对准路今慈,冷笑:“稀客, 终于觉得抢来的对不起良心,来还无妄海了?”

旁边的弟子拉了拉她衣袖摇摇头,卞映瑶咬牙。杀阵面前, 路今慈漫不经心, 一团黑雾席卷而来就打乱了阵法,乌山绝阵就这么破了。

千年后的路今慈所向披靡, 快要飞升,癔症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听说你们的剑铸成了。”

第二句话:“给我用用。”

无数修士用血肉浇筑而成的诛魔剑能破开这世上所有的阵法,他轻飘飘两句话直接将众人尊严丢地上踩了个稀巴烂, 卞映瑶气得面如菜色。

路今慈又面无表情说了第三句话:“不还。”

不顾长辈的阻拦, 卞映瑶松弦,箭连着弓应声断, 破裂的碎木将她手扎出了血,路今慈毫不留情嘲讽:“废物。”

他屠了乌山满山,残阳染血,不知道什么仇什么怨,徽月记得,百煞封魔榜开了好多年,他这样乱杀无辜只为了巩固一个榜首之位,真的好残忍。

那把耗尽了修真界毕生心血的剑最终落入魔头手中,人间也开始不满。邪魔横行的时代,凡人寻求修真门派的庇护是要交税的,钱交了,最后事情办成这样那还了得!一时就算邪魔不来人间也陷入了混乱,烧杀抢掠,妻离子散,徽月听见刚出生就没有父母的婴儿在哭,很是心疼。

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回到了无妄海,就算是踏平乌山也将诛魔剑抢来了,诛魔剑也天生就排斥邪魔,拿在手中的每一秒都像火烧、针刺、碎骨,这般的折磨下路今慈都没有松手,他怔怔走到了无妄海前,天上下起了蒙蒙的雨,魔王又被雨淋湿了一次,声音沙哑地说道:“月月,你最怕冷了,我陪着你。”

他破开了阵法,将宋徽月尸骨从寒冷的无妄海底带出来,已经尝试了几千年,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忏悔她听不见,路今慈留在人间饱受碎心草和癔症的双重折磨,压在身上的苦痛在见到宋徽月的刹那烟消云散,不再是幻境,而是真实的、完整的她,可任凭他再后悔徽月也只是一具空壳。

他将心口的魔珠挖出来,抬起她的下颌,撬开双唇,魔珠放了进去。

幽幽的红光甚至可以保证尸身万年不腐。

无妄海底严寒,与世隔绝的阵法作用下徽月本就尸身保存得很完好,甚至当时祭阵留下的伤疤都很鲜活。

路今慈紧抱着徽月,疯狂地吻着她肩膀处的伤疤,眼中布满的红血丝像是七天七夜没有合上过眼的恶鬼才有的,倘若是她突然在他眼前消失又不知有多疯狂。

徽月看着路今慈血淋淋的、痩得骨感的手,心里是一阵恶寒。

这还不是最没下限的。

徽月想要阻止路今慈抱走她尸骨,可手一碰上路今慈就穿着他的身体而过,眼睁睁看着她从无妄海被带到了魔宫。

魔宫阴森森,兜兜转转找不到路,徽月只观望了一会都觉得很压抑,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路今慈又要发什么癫。

不到佳节,魔宫却张灯结彩,红灯笼高高挂满街头,彩带飘扬,香粉吸引彩蝶。进出的邪魔神色诡异,却不断有金银珠宝,首饰珠钗往魔宫里运。徽月之前看路今慈为她尸首梳头、念诗词就觉得恶心,宁愿在大街上看寻常百姓也不愿意在魔宫多呆一秒 。

这一天,她听见了外头的熙攘,走过去,看见所有人对马路中间的接亲队笑脸相迎,仔细看,虽说是在笑吧,那笑却比哭还难看,带了点仇恨和诅咒的意味,好像是有什么人拿了把大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着他们笑一样。

徽月不禁好奇,都这么乱的世道了,居然还有人成亲。

况且这里离魔宫很近,也不怕引来邪魔喜事变白事。

她不禁为轿子里的人感到惋惜,抬眸却见抬轿的都是邪魔,原来事邪魔族啊。一切都说得通了。

可怪又怪在邪魔向来无情无欲,怎会像凡人一样成亲。

徽月正疑惑,听见旁边的人小声议论,虽说得是方言,但她也依稀能分辨出讨论的内容。

“哪家的小姐这么倒霉,要嫁给魔王。”

“不会是卞大小姐吧,我听说魔王上次踏平乌山就是为了抢卞大小姐。”

“蠢货,哪听来的谣言,你难道不知道魔王的白月光回来了吗?”

这几人皆是一惊,徽月脑中想法一闪而逝,很快又否决了,路今慈应该还没疯到这个程度,可能只是他们听错了。

送亲队阵仗可真是大啊,邪魔开道,鸾鸟高歌,花轿流苏闪了众人眼,未被推开的雕窗上刻着“龙凤呈祥”,金线红底,轿中新娘的身份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这个方向的确是去往魔宫……

徽月跟着,看清送亲队为首之人的脸时瞳孔一缩,满头白发的爹爹骑在汗血宝马上,脸色难看,傀儡符贴在他背上,四肢僵硬,他双目猩红,恨不得现在就掐死路今慈。

不是,神经病吧他!

送亲队一到魔宫,天色瞬变,乌云压镜,眨眼功夫就下起了雷霆暴雨,水坝溃堤,洪水淹没了魔宫,天公不作美,路今慈脸色在闪电中如同厉鬼一般可怕。

他一身喜庆的新郎服,脸上阴晴不定 。屋外的雨倾盆落下,门拉开,花轿停,白雾缭绕与雨线融合在了一起。

新娘挑开帘,朝他走过来,她手有着死人般的苍白,走路一步一响,动作僵硬,左摇右晃,明显是贴了傀儡符,白雾越来越浓,在场的人屏住呼吸不敢多说一句话,甚至乐师也被吓到了。

路今慈声音阴冷:“怎么?要我教你们奏乐?”

若不是亲耳听见,喜乐原来还能吹得这么难听。

徽月看着都快要气炸了。

冥婚,他真的敢!他神经病吧?违背人伦的畜牲,路今慈为什么没有遭天谴。

她真的看不下去了,对天道咬牙:“你不是说我的重生是有人求来的,给我看这个干什么?还嫌我不够恶心?要么就别看了,你直接告诉我怎么回事就行了。”

有够倒霉的。

天道笑眯眯的声音传来:“你现在相信了?别急,好戏还在后头。”

路今慈握住新娘的手,将牵巾的一端递过去,红绣球吊在牵巾的正中央,在他人眼中是那么嘲讽。旁边的邪魔看不下去了,小声劝说:“主上……阴阳有别,您还是冷静……”

话还没说完他脑袋就跟西瓜一样地炸开,脑浆流满一地。在场的无论是人还是邪魔脸色都越发难看,孽缘啊。

红烛落泪,只有路今慈专注地看着一旁的少女,眼神炽热。无人会真心祝愿这对新人去。

司仪眯眯笑着,声音如泥石流一样难听:“主上,吉时到了。”

路今慈话语中都染上疯狂,笑得很妖:“月月,我们很快就是夫妻了。”

暴雨几乎掩盖了所有声音,这一声不知讲给谁听。

听在一个失去女儿的父亲耳中比凌迟还狠,他看着自己的女儿与仇人成亲,几乎是将整个修真界的脸面按在地下践踏,月月要是知道会痛苦的吧,他呼吸越来越沉重。

“一拜天地。”

新娘如同皮影戏上的偶人般鞠躬,露出一节惨白的手臂,还好有盖头,看不见她的脸,掌门的心在滴血。

“二拜高堂。”

新娘僵硬地回过头来,耷拉着脑袋看起来莫名悲伤。路今慈也转过身,明白如玉的脸在雷电中显得异常俊美,唇红齿白,任谁都想不到魔王竟生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他笑道:“岳父。”

声音依旧冰冷,听不出多余的表情。

在掌门眼中却成了炫耀,瞧您女儿还不是成为我新妇。

掌门突然挣脱傀儡符的束缚,提剑刺进路今慈心口泄愤,掌间带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谁也料想不到。

“主上!”

“大胆。”

掌门冷笑:“岳父?路今慈怎么有脸说出口的?我女儿来到这个世界上上是被人疼被人爱的,不是被你折磨的,冷眼的,嘲讽的,若是真心待她好,就算是嫁给凡人又如何。路今慈,你觉得你配?装什么装?我捧在掌心里的月月凭什么你一来就被你折磨成这样,你还有理是不是?要我祝福你?做梦!我早就说过,就算整个长衡仙山都欠你,我女儿从没欠过你,你这个畜牲!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早就该去死!”

在路今慈目呲欲裂的目光中将她口里的魔珠拍得粉碎,他撤下盖头翘开徽月的双唇,怔然笑道:“月月,你现在自由了。”

“爹爹很快就下来陪你。”

尸体化蝶,随风飘散。

宋徽月在暴风雨中哭得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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