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柳如茵的柳树下,杏婳儿和绯颜正将藏书阁里的书搬出来晒太阳,她看着偶然从柳树林里掠过的一抹绿色衣影,不由微微一怔。
“婳儿,怎么了?”绯颜看着她抱着书呆站在那不动,走过去拍了下她的肩膀。
“刚才过去的那个人……”
“你说他啊……”绯颜将怀中的书放在被太阳烤的热乎乎的大石头上一本本晾晒着,“那人是滇郡王昨日来时带来的人,说是栖霞学堂新来的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
“你认得他?”
“不,只是觉得有些面熟,似是在梦里见过一般”杏婳儿轻轻呢喃道。
“在梦里见过?哈哈!” 绯颜被她逗的笑了起来,从石头上蹦过来伸出指头戳了戳她的小脑袋,“我看你啊真是睡糊涂了!”
二人正笑闹间,便看见一个守门的弟子跑了进来。朝着绯颜道,
“大师姐,那赵家的公子又来了,跪在门外不肯走想要求见苑主,想要求苑主再想想办法,保住他爹的那双眼睛,无论再出多少银子都愿意,说他们只剩下三日之期了”
绯颜冷了脸,瞟了一眼那弟子,冷声道, “真是麻烦!苑主不是已经将银子双倍退还给他们了么,而且已经决定不再插手这件事,你打发他走吧!若是他不走,就由他在那跪着,莫要再打扰苑主!”
“是!”那弟子不敢多言,领命退了下去、
看着那弟子离去,杏婳儿于心不忍的着绯颜小声问道,:“真的不能帮他们么……”
“苑主派人调查过了,那位‘残霜先生’虽然来历成谜,但是背后的势力却盘根错杂,现在不是与他为敌的时机,也许日后还要与他有些交易往来,不好太撕破了脸面……这件事我们都不要再管了,要怪就怪那老头倒霉,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
“今日太阳好,我再去藏书阁里搬些陈旧的书来晒晒,你在这等我!”
“嗯,好”
看着绯颜返回藏书阁,杏婳儿便将那些书一一放在地上谭平,阳光落在那些泛着淡淡墨香的字迹上落下斑斑驳驳的痕迹,让她的心也随之错落难平……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难道就任由那老伯的双眼被残忍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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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径竹阁。
一排排青翠的竹林在微雨中轻轻晃动,时而有几只黄鹂飞掠而过,落下几声清脆鸟鸣。
杏婳儿躲在青瓦屋檐下,看着眼前一串串绵延雨滴,眼前又浮现出垂暮老者无助的瘫到在床上面若死灰的模样,她委实心中难安,所以她才鬼使神差的又来到了她们第一次见到空烟寐的“云径竹阁”。
这已经是她第三日来了。每次都是闭门羹,那小奴每次见她都说主人不在,有事外出。
今日,是空烟寐给赵府的最后之期了。
细密的雨帘中,杏婳儿已经等了许久,她看着紧闭的朱门小院,不觉得握紧了拳头。
今日,她一大早便来了,一直等到夕阳西下也不见空烟寐回来。
“姑娘,你怎么还没走啊?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家主人不在,请你改日再来” 一个小奴从门外探出半个身子,看见杏婳儿不由一惊。
眼看那小奴就要关门,她急忙小跑上前,用手撑住那木门,看了眼天色道,
“你可知你家主人几时回来?”
“小的真的不知,姑娘若是着急不如便留下口讯,待我家主人回来自回禀告”
“可是我前两日留下了口讯,也未见你家主人来寻我” 她咬着唇不死心的道。
“我家主人近日事务繁杂,尝尝夜半三更时才回来,也许一时忘了也说不定……哎呀,姑娘您还是回家等候吧”
“夜半三更…………可是………” 杏婳儿皱了皱眉头,还想说什么,那小奴已身子一缩,缩进了院子里,紧紧关上门扉,再不出来。
“哎……你开门啊!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你家主人!你开门啊!!” 杏婳儿着急的将门拍的邦邦响,但是任由她怎么敲,里面的人都再不应声。
杏婳儿看着拍的有些红肿的手心,低下头微微叹了口气,她抬头看了看渐渐西沉的日暮,深吸了一口气,好,既然他夜半三更才回来,那她便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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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圆月如钩。寂静的街道上响起马车声由远及近驶了过来,慢悠悠的停在了竹阁小路上。
几声闷咳从马车帘内传来,一身白衣的男子从车内缓缓走了下来,他雪白色的衣袍缓缓从马车上垂落下来,在月色下流淌着淡淡波光,他裹着雪白狐裘站在岑寂的月影里,身姿清瘦高挑,宛若琼枝玉树。他覆着半边银丝面具的淡漠面容隐含疲惫之意,一步步无声朝着门内走去。
一步,一步,无声的脚步停在了靠着一个石柱子酣睡的少女身边,他蹙了下眉头,冰冷目光看向立在门边的小奴,语气似有不满。
“她怎么还在这?”
那小奴立即迎了上去,苦着脸道,:“主人,我劝过他多次了,可是她就是不听,非要坐在这里等你回来啊!小奴也没有办法啊!”
那小奴有些同情的看着寒夜里蜷缩成一团睡在石柱旁的少女,试探性的问道,
“要不要将她唤醒?”
“不必了” 空烟寐眸中闪过一抹晦光,看也不看再多看杏婳儿一眼,神情淡然的走进了院中。
那小奴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杏婳儿,抬眸看到自家主人早已远去的身影,急忙神情一慌,抬腿跟了进去,重新关上大门。
快天亮的时候,杏婳儿被冻醒了。
她打了个喷嚏,搓了搓有些冻得发僵的四肢,目光迷茫的看了看四周。
啊……天都快亮了么,自己竟然说了这么久……
这马车……!!她看着停在小路上这有些熟悉的马车,目光簇然一亮,如此说来,看来空烟寐已经回来了!只是自己怎么没听到呢……一定是昨晚自己睡的太死了。
她搓了搓冻得通红的小手,对着手心哈了几口热气,才微微觉出了一丝暖意,她回身想要去敲门,又恐是时辰尚早,里面的人是不是还在睡着,正犹豫间,身后的那扇门却轻轻开了。一个病体孱弱的身影目不斜视的掠过她,径自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等等……”眼见他又要上马车,杏婳儿急忙起身追在他身后叫道,但是她的双腿已冻得太久,早已发麻,刚跑了两步便‘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空烟寐顿了步子,微微回眸看她,却并没有要扶起她来的意思,只是站在几步外的地方淡然看着她,语气虽然儒雅温和,却又没什么感情,
“姑娘如此纠缠,不知所为何事?”
“是赵家老伯……”
“又是他?”他挑着眉头打断她,神情有些不耐,漆黑晦暗的眸子在她小脸上若有若无的巡游。
“他是你亲戚?”
“不是……”
“是你好友?”
“也不是……”
“与你有恩?”
“亦没有……只是片面之缘 ”她再次摇摇头。
“……片面之缘” 空烟寐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却是闪过一丝刺茫,他的薄唇似是嘲笑,又似是讶异的微微勾了一下,回眸深深看了她一眼,
“看来姑娘还当真是闲的很,需要来找些无聊的事情来打发时间,不过,我的时间很宝贵,没工夫与你浪费” 他偏过头,语气在黎明的雾气中渐渐寒冷,不近人情。
仿佛,那日与她在山谷中看烟花的人并不是他。
“我不是闲的没事做,我只是同情那老伯……” 杏婳儿有些委屈的咬了咬唇,握紧拳头据理力争道,
“那就收起你的同情心吧 ”他将目光从她脸上挪开,仰起头看着远处朦胧雾色,神情迷离,
“这世间比那老伯可怜的人比比皆是,你的同情心如此泛滥而不知收敛,早晚有一日,你会对这整个世间都失望至极”
杏婳儿咬了咬粉嫩的唇瓣,不知如何反驳。
“我还有事,姑娘还是请回吧,不要再来了,因为你来一百次,一千次,结果也是一样”
“……等等!”
眼见那一抹白衣便要踏上马车,她急忙抬起明亮的眸子看着他的背影,鼓起勇气大声道,
“我上次帮你救走那只白虎幼崽,你曾问过我有什么心愿,那不如就把这当成我的心愿!总行了吧?”
空烟寐上车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又闷闷咳嗽了几声,回过眸子看着她,一步步缓缓朝她走了过来,他寡淡索然的目光突而变了,变得兴味盎然,他用一种近乎古怪而又迷离,又带着丝丝危险的目光,一边低低咳着,一边一步步逼近她。
一如那晚在空无一人的山谷上,她又紧张的一步步后退起来,直到背后是一块冰冷石墙,退无可退。
明明看上去是病体支离,弱不禁风的身体,可是偏偏却又气势逼人,让人畏惧。
也许,是因为你永远也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下一步他是会面若春风的微笑着看着你,还是面无表情的一手掐断你的脖子。
他戴着银丝面具的面容上似笑似嘲,微微垂着晦暗深幽的眸子看着她,
“我就说这是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意,浮世万生皆有贪图,终究要做交换…………”他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恶意,他俯身靠近她的小脸,那幽幽袅袅的清苦药香便从他怀中随风飘落在她脸颊,让她没由来的脸颊一红,不自觉的又往后退了一步,心,莫名的又跳快了几下,随即他略微暗哑的声音如云烟在她耳边飘浮而来,,
“不过你说的太晚了,你当时拒绝了我便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规矩都是你定的!你这人好不讲道理!!” 杏婳儿气呼呼的瞪着他道。
“我亦未曾逼你,是你自己要寻来的” 空烟寐理所当然道,眼眸淡然若冰。
“你…………!”杏婳儿嘴上说不过他,不由又气又急,不觉间红了眼眶,眼睫毛沾上了点点露珠。
他不为所动的看着她乌睫上的泪珠,淡淡转过身去,待走到马车旁时,敛眉沉默了片刻,忽而微微回首道,
“你虽然错过了我给你的机会,不过可以与我做交易”
“什么交易?” 她急忙抬起袖子蹭掉脸颊边的一滴泪珠,抬起明晃晃眸子满怀希翼看着他。
空烟寐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勾了勾唇,从衣袖中掏出一个东西,晦暗的眸光幽若深谷,静若寒潭,诱人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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