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是小事,也不甚在意,只是你在京都辛苦经营许多年才好不容易坐了翰林院编撰的位置,这一丁忧又不知何时能起复。”说着又想起才离世的丈夫罗老太太有些伤感。
见老太太伤感,罗康景忙哄劝道:“瞧您,我在京都辛苦许多年,好不容易能回您身边歇息几年,您老又想着赶我走了。”
罗老太太嗔笑着瞪了这年纪许大的儿子一眼说:“老二媳妇前几日说起给淇姐儿说亲的事,我看施家的大郎和温家的哥儿都不错,你的意思呢?”
罗老太太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罗康景中举做官,二儿子罗康盛便留在家里打理家产孝敬老人,兄弟俩一母同胞感情甚好,只是子嗣上都有些不容易,罗康盛与金陵府富商家的女儿卢氏成亲后生了个嫡子后,多年不见动静,卢氏便将自己的女使莫氏与罗康盛做了妾,又只生了个女儿,就是淇姐儿,便也再没了动静,罗康盛不好此道又有儿有女便不再做他想,那莫氏做了妾也照常的低眉敛目服侍卢氏,罗康盛面前一年也说不上几句话,女儿也养在卢氏跟前不甚搭理。
淇姐儿心思敏捷,嘴乖巧常在罗老太太跟前说笑,虽是个庶出也得罗老太太的疼爱。罗康景见老太太说起这事默了一会说:“施都司虽只是个九品官,但前景可期,若淇姐儿是个嫡出也可说得,如今还是温家哥儿好些。”
罗老太太点头说:“甚是,施家老爹脾性甚是古板,淇姐儿这精怪的性子也不合适,便温家罢,只是尚是个白袍郎,依我看再等些日子也使得。”
罗老太太思虑着又要端茶,罗康景忙笑了吩咐道:“张妈妈给老太太换了牛乳来,多饮茶夜间不安。”
颜二郎背了手立在堂屋看月亮,眼神深邃不知望向何处,青秞走来拉住了颜二郎袖子说:“爹爹找了差事,因何不乐?”
心中一叹,颜二郎面色温和笑说:“并无不喜,只是回来时见家门前青石板路有些泥泞,入秋了恐路难行走,不如秞儿明日再去找个人来清理一下,也好出入方便些。”
“说到这个我正有一事想说,家中挑水、砍柴的粗事总要人做,有个人应门也方便许多,转过年爹和笠哥儿要去学里,家中只有娘带着我们,我想着雇个壮实的妇人常做家事,爹看如何。”青秞说。
颜二郎点头,秞儿说的有理,明日与你娘再商议。
青秞规规矩矩交手福礼:“爹,晚安。”转头往东厢房去,单薄的身影走入月色莹辉里。
腊八节
腊八至近新年,细河边巷子里货郎的帽子上也胡乱插了几支红色的绒花,幼学小童手里总抓了几枚大钱围着货郎蹦蹦跳跳,颜二郎进了巷口,金吾司官差看见笑着打招呼道:“颜先生今日里回来甚早。”
颜二郎拱手笑道:“张差官今日的腊八粥可温好?”
寒暄一句错身而过,家门口潘大娘早开门迎了笑说:“郎君回来了。”伸手接了颜二郎手里的提盒,跟在颜二郎身后往院子里走,到了堂屋门口,隔着门把提盒递给李氏笑道:“大娘子,郎君回来了,我先去厨下准备起来。”
腊八节家中早备下菜肴,甜水镇通水路,鱼最便宜,新鲜草鱼刺少肉多红烧出来最是鲜香,又买了咸肉炖煮了豆腐,蒸了个蛋羹,冬季时鲜菜蔬比肉价都贵,李氏不舍得,颜二郎从仙鹤楼正店买回来的腊八粥入味咸香,笠哥儿一碗下去仍意犹未尽。
如今颜二郎的规矩家中三餐不少,用膳不许说话,一家子安静用膳,杯碗箸都依规矩而行。
晚膳毕围桌闲话,自搬来甜水镇每日晚膳后一家人围桌坐了说话是颜二郎家最快乐的时光,颜二郎会说些外面的见闻,并一一解说了来,又或说些金陵府的故事,三个小的便将一天看书不懂的地方请教颜二郎,颜二郎每每仔细解答从不厌烦,李氏坐在一边或做活计,或给他们添茶倒水,心里甚是欢喜。
今日是学里封笔的日子,学生们都放了假,罗府也将先生们的例银封了下来,半年一结倒封了二十两整锭。
颜二郎将封银俱递给李氏说:“说好的一年三十两银子,如今做了未满半年倒给了二十两,罗府待人也是宽厚。”
李氏接了银子说:“你和罗老爷原是有师生之名的,所以厚待些也是有的。”
颜二郎闻言倒好好的盯了李氏一会才淡淡说:“当日金陵府考生没有一千亦有八百,论起来与罗大人俱可攀附师生之名,何独我一人,人,自立才可。“
李氏鲜少见颜二郎如此颜色,顿时呆愣,心里明白颜二郎是不喜自己说些攀附之言,心里也警醒起来,日后行事当严谨自持,不图虚妄之事。
当下端正了身形恭敬向颜二郎行礼说:“官人说的是,我一时忘形了,日后定当谨慎。”
颜二郎伸手扶起李氏才说:“我们自立门户,你便是当家主母,一言一行俱与家人有关,日后日子久了还有周旋之日,此刻便学起来。”
李氏听得当家主母之言,眼圈微红,重重点头,颜二郎又说,秞儿将金钗之年,额发可剪了。
说来青秞额发遮眼这个事也是有个缘故,青秞不到两岁那年颜二郎一家去太乙真人观敬香,遇见一个道士,那老道看了青秞说,此女双眼清澈无尘,日后越加出众,你们若是不能护得住她不若额发遮眼,她六岁那年会有一劫,若过得来,一生顺遂,至金钗之年可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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