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师尊……”有人忍不住小声开口。
“我也是。”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我不想死……”
温寒烟轻轻闭着眼睛靠在洞口,浑身伤口都火辣辣地疼,火烧火燎地似乎要将她灼烧殆尽。
她心底也忐忑,但还是强撑着打起精神来安慰他们:“不会死的。兽潮罕见,这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外面一定已经察觉。”
“师尊……我们的师尊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她用力攥紧了剑柄。
一定会的。
洞中不知日夜,昏昏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洞外的动静渐渐平息下去。
这一次不用云澜剑尊提醒,温寒烟主动起身。
“温师姐,你要去哪?”
她身上伤势未好,身形摇晃了下,语气却平淡:“去探路。”
“可是你的伤……”
“不碍事的。”
几名师弟师妹迟疑了下,却又担心外面真的还有妖兽没有走,抿抿唇默认了。
他们运气不错,兽潮中遇上的妖兽灵智不高,并没有跟他们玩捉迷藏的游戏。
温寒烟踏出洞外探了很远,只碰上一只落了单的妖兽。
她松了口气。
这不难办。
先前她独自进入万兽林历练时,不知道多少次拼着重伤之身杀出重围。
当时她年纪小,见云澜剑尊和季青林只冷眼看着,站在一旁袖手旁观,心里怨气冲天。
这一瞬间,她却突然觉得感激。
原来师尊和师兄都是为她好。
她不该怨他们的。
温寒烟凭着带伤的身体咬牙厮杀了许久,浑身浴血回到洞中时,几近虚脱。
一名师妹眼疾手快扶住她,关切问她身体怎么样。
其余人也围上来,见她一身流云道袍被血浸透辨不清颜色,紧张问她外面是不是又来了不少妖兽。
“安全了。”温寒烟用力将流云剑插入地面,将身体的重量从扶着她的师妹身上挪开,艰难站直身。
“我们可以出去了。”
这一次,他们顺利离开了万兽林。
季青林见温寒烟一身伤地出来,心疼地给了她不少丹药。
她刚服下几枚,还未来得及躺在床上休息片刻,便被云澜剑尊传唤。
季青林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师尊何必如此着急找你?让你休息几日也好。”
温寒烟避开他起身向外走:“师尊定是想亲自查看我伤势如何。”
季青林薄唇抿了抿,眼底情绪繁杂,终究没说什么。
但这点希冀雀跃,没多久便被击碎了。
“跪下。”
白衣墨发的俊美男人端坐于蒲团之上,身侧熏香袅袅升腾,烟雾模糊了他的神情。
“你可知此次你错在何处?”
温寒烟抿唇跪在下方。
她心底堵了一口气,那是一种混沌的情绪,她辨不清究竟是什么。
所以她没有说话,但眼眶却发热,克制不住落下一滴泪来。
上方安静了片刻,在温寒烟的角度,只能望见云澜剑尊流水般垂下的雪色衣摆。
他的语气缓和了几分。
“你是潇湘剑宗大师姐,不仅修为境界,享有的资源和声誉也远高于旁人,本该爱护同门,先人后己。”
“你却因一己之私,险些酿成大错。”
温寒烟克制地咬紧了唇瓣,忍不住道:“我安慰旁人,谁来安慰我?”
她是潇湘剑宗大师姐,是天下第一剑云澜剑尊的弟子。
可是她也会害怕。
一道寒凉的声音却自高台之上冰冷砸落下来。
“贪婪。”
云澜剑尊声音微冷,“成大事之人必有取舍。你曾说要做独当一面的剑修,我才会如此要求你。”
“忍常人不能忍,做常人不能做之事,方成一代传奇。如今,你却因为这些鸡毛蒜皮之事心生怨怼。”
他阖眸淡淡道,“也罢,就当是我先前看错了你。”
温寒烟猛然抬眸:“不是的!”
心底那口郁结之气顽强地挣扎了一下,在这段话间无力地散去了。
原来是这样,她想。
是她太懦弱,她不该害怕。
她要做别人的避风港。
避风港。
怎么能害怕呢。
……
那时温寒烟觉得自己倒霉,为何第一次带着师弟师妹进入万兽林,便遇上百年难遇的兽潮。
如今想来,或许一切巧合之下,都是蓄谋已久的注定。
云澜剑尊和季青林在她进入万兽林时保护她,却又从不心疼她,放任那些本不必出现的伤痕横亘在她的身上。
她那时不懂,误以为是一种她理解不了的关心。
或许从来没有关心,他们要的不过是让她更快地长大。
在不死的前提下,用最短的时间成长为他们想要的样子。
“你不能依靠别人的力量,这只会让你变得怯懦,变得依赖,变得失去自己的力量,最终沦为平庸。”
云澜剑尊不止一次提点过她,温寒烟从未怀疑过这句话,直到此时此刻,她也愿意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只是,依赖和依托,一字之差,却差之千里。
她此刻心底有愈来愈多的力量涌现出来,像是一团火从心头直烧遍了全身,愈演愈烈。
她并不想依赖裴烬的力量。
她只想有朝一日,她不必躲在别人的身后,也有能力站在他站的地方,大大方方、光明正大地还了他这一次。
不是所有的援手都会让人变得懦弱。
也不是每一次都需要她将自己拼得遍体鳞伤,才能一往无前地向前走。
温寒烟足尖用力,流云剑速度更快,几乎撕裂虚空,载着他们不断向上攀登。
看上去没有尽头的路,也在他们脚下很快到了尽头。
“就是这里了!”空青率先一跃而下,走到回廊尽头。
“这应该是一种阵法做的障眼法,但我不记得卫长嬴先前是怎么做的。”
温寒烟挥袖收剑,紧随而至。
——“巫阳舟自恋至极,做梦都想做君子。”
——“你想要的东西,通常在乾卦。”
乾卦。
空青显然也想起来了这句,他盯着光秃秃的墙面发了会呆:“这哪里能看出什么地方是乾卦,到处长得都一样!”
“乾为南。”叶含煜慢吞吞地凑过来,“可是这只是一堵墙,哪里分东南西北?”
空青仰着头盯着天花板:“上为南,天为乾,难道在头顶上?”
“先天为体,后天为用,谁知道巫阳舟用的是哪一种?”叶含煜脑子简直像是一团浆糊,他原本便不擅阵法。
温寒烟一左一右将他们拨开。
“墙上并非空无一物。”
她垂眸凝神细看,空青也凑上来,片刻后讶然道,“真的!这上面有纹路,但是很淡,一眼看过去就像普通的白墙。”
他指着一片云:“天为乾,这个应该就是了吧?”
温寒烟静默片刻,缓缓摇头:“恐怕不是。”
墙面上纹路清浅,山水风云,雷鸣日熹,缥缈如画,栩栩如生。
温寒烟分辨片刻,灵力凝集于指尖,抬手抚上一处空白。
下一瞬,墙面猛然流淌起阵阵虹光,似水波般朝着四处散去,仿佛浮云烟霞褪去,浮现出掩于其后的景致。
空青眼睛里的崇拜几乎要溢出来:“寒烟师姐,你怎么知道那里才是阵心的?”
“我也并不确定,只不过是尝试着反推了一番。”温寒烟带着他们穿过墙面,走到高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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