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蛋倏地停止了摇晃,表面的红色荧光还亮着,蛋尖尖里沁出许多水,还没流下来就被高温蒸发掉了。
“呜哇哇,窝不蠢!呜哇哇,锅锅怎么阔以说窝蠢,呜哇哇……”
兰洛弹了弹手指,将龙蛋冻结了,没几秒钟,厚厚的冰块就被高温融化了,再冻再化,折腾了几次,兰洛被磨得没了耐心,小火龙却摸到了其中的乐趣,玩得不亦乐乎,眼泪不知何时停下了,不时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冰与火天生相克。
这只龙蛋是兰洛的弟弟,年纪小,融化兰洛的冰的本事还是有的。
兰洛再次打开门,捞起飘着浓烟的龙蛋,往高空中一甩。
龙蛋如火红流星般在夜幕中飞过,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
龙蛋的身影已经消失,他的声音还在院子里飘荡: “锅锅你等着,窝马上就来找你。”
兰洛: “……”
兰洛重重甩上门,被小火龙一番折腾后,早就没了睡意。
他走到窗边,望着月色之下盛开的无尽夏出神。
他应该要感谢小火龙,将他从噩梦中解救出来。
自怀夏消失之后,兰洛被困在了重复的梦境之中。
梦里他趴在悬崖边,伸出的手已经抓住了怀夏,手心却在下一秒落了空,只能眼睁睁看着怀夏消失在自己眼前。这场梦持续了15年,几乎每一晚都会折磨他。
夜风吹拂无尽夏,清爽的香气将兰洛紧紧包裹。
曾经的兰洛不知道怀夏身上是什么气味,直到偶然遇见这种花,才明白,那是无尽夏的气味。
这种花生长在怀夏消失的悬崖边,被兰洛带了回来,移栽到这片花圃里。
印象中,无尽夏散发着人死之后的气味,花圃里的花经过他的精心栽培之后,仿佛变异了般,在花开之后,散发出让他熟悉又怀念的味道。
兰洛将它当成了怀夏送给他的礼物,每次情绪烦躁的时候,只要在花田中待一会,他的心情就能得到安抚。
那一团团花仿佛是怀夏的怀抱,在怀夏消失后的15年里,还在不断地安抚他。
……
龙蛋在天上飞了很久,被兰洛的冰块保护着,落地时,冰块碎裂,他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他迅速翻了个身,抖掉蛋蛋上的碎冰块,嘿嘿傻笑: “哼,锅锅又嘴硬啦,锅锅就是不会桑害窝。”
小火龙不觉得兰洛丢他是赶他走,反而认定了,兰洛在跟他玩躲猫猫的游戏。
他的斗志更加猛烈,继续往兰洛的寝殿滚去。
兰洛越是不让他靠近,他就越要黏着兰洛。
哪有弟弟不跟哥哥好的呀,哥哥看着冷冷的,其实是个口是心非的人,他要是不黏着哥哥了,哥哥肯定会躲起来偷偷哭的。所以,他得拼命跟在哥哥身边。
“哎,锅锅也太会跟窝撒娇了吧,就那么想跟窝玩你追窝跑的游戏吗?”火红的龙蛋一边往前滚,一边跟个小大人般碎碎念, “锅锅等窝,窝马上就来找你哦”
兰洛太熟悉这位弟弟的性格了,知道丢一次,绝对不会让小火龙放弃,他控制好了距离,以小火龙的速度,在天亮之前,他都不会来打扰自己。
事实也是如此,等小火龙吭哧吭哧滚到兰洛的寝殿时,银白大门奇迹般没有挡住他的去路,他顺利打开了大门,却没在寝殿里找到兰洛。
火红龙蛋傻了,他在寝殿内滚了好几圈,又在院子里和兰洛可能会去的地方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兰洛。
龙蛋滚回到兰洛的寝殿,终于意识到兰洛又不带上他就一声不吭离开了皇宫,他趴在花圃中嘤嘤哭了没几分钟就振作了起来。
火红龙蛋挺起不存在的小胸脯,两团火焰在龙蛋两侧燃烧,像是一双握紧的小拳头。
“锅锅才不会丢下窝呢,锅锅肯定在跟窝玩捉迷藏的游戏,锅锅等着,窝一定会找到你的。”
他得尽快找到哥哥,不然哥哥指不定躲在哪个角落里偷偷哭呢。
-
被小火龙吵醒后,直到四点钟,兰洛才终于有了睡意,躺下没多久,他就陷入了一场梦里。
这次的他没有出现在悬崖边,而是被一团亮眼的白光包裹,白光没有看上去的刺眼,落在身上时,他只觉得被一阵暖流包裹了。
睡梦中,兰洛都能感觉到喉咙处燃起了一团火,似是要将他整个人烧透了,剧烈的疼痛折磨着他,他却挣脱不出这场梦境。
耳边响起软糯的呼唤,从没听过的声音,在落进耳里时却感觉亲切的过分。
那似乎是自己的声音。
一只毛绒团子猝不及防闯进兰洛的梦境里,蹦跳着朝兰洛靠近,兰洛本能地被他吸引,任由那只毛绒团子跳到他的咽喉下方停住。
失去的灵魂碎片重新归位,梦境从内部破碎,仿佛碎掉的镜子般,白色碎片一片片脱落,在最后一块碎片消失之后,兰洛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是的一张思念了15年的脸,兰洛的呼吸刹那停止,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停下。
这张脸与记忆中的有些不同,少了成熟,因为是侧躺着的缘故,紧贴着枕头的那一半脸颊被挤压,挤出了一团软乎乎的肉。
记忆中的怀夏可没有这一团肉,怀夏很清瘦,脸看着小,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肉。
小圆球完全与自己融合之后,这一个多月来的记忆疯狂涌入兰洛的脑中,再见到怀夏的喜悦还没平复,陌生的记忆又让兰洛陷入了呆愣中。
和怀夏从爆炸中脱困,兰洛将自己的一片鳞片剥了下来,偷偷藏进了怀夏的口袋里。
这片鳞片是他身上唯一一片逆鳞,是他的分身,拥有他十分之一的力量与灵魂。
在鳞片分离期间,兰洛感受不到鳞片的存在,无法共享鳞片的记忆,只能希望这片叛逆的逆鳞主动找到自己。
在塔星那一个月,逆鳞从没想过求助兰洛,倒是靠着十分之一的力量帮怀夏解决了无数次难关,在束手无策的时候,这片逆鳞终于知道向原主人求救了。
在接受完这一个月的记忆后,兰洛越想越生气,他直觉,这次如果不是遇到解决不的难题,这片逆鳞不会主动来找自己。
如果这家伙早早通知了自己,怀夏在降落塔星的第一天就能被他接到蓝星。
他不会让怀夏在垃圾站捡一个月的垃圾,不会让怀夏住那么破旧的旅馆……
一想到怀夏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受了那么多苦,兰洛恨不得再把这片逆鳞抠下来,好好惩罚他一顿。
但想想,逆鳞就是自己,他惩罚逆鳞,就是惩罚自己。
与其教训逆鳞,还不如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叛逆?
兰洛心里正在天人交战,耳边响起怀夏的轻哼声,时隔15年,这声音在兰洛听来仍旧熟悉,他立马便知晓,怀夏要醒过来了。
在怀夏睁眼之前,他下意识变回了小圆球的模样,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出现在怀夏面前的时候,怀夏的脸颊已经贴上了他的身体。
那团让他很在意的软肉不断地摩擦他的身体,跟看上去的一样柔软温暖,蹭得他全身都烧了起来。
怀夏还没睡醒,下意识往小圆球身上贴,这是这一个月的相处培养出来的习惯,刚睡醒的声音有些沙哑,直往兰洛的耳朵里钻: “早安,宝宝。”
兰洛: “……”
想要变回人形的想法被强制性压了回去,除了想起怀夏这一个月来的经历外,兰洛后知后觉想起了小圆球与怀夏的相处。
小圆球是他,却跟他的性格相反。
他无法对怀夏任性撒娇,小圆球可以。
他无法跟怀夏蹭蹭贴贴,小圆球可以。
他无法喊怀夏哥哥,小圆球可以。
他无法做的事情,小圆球都可以。
这片逆向生长的鳞片跟真正的他是反着来的,要多叛逆就有多叛逆。
兰洛咬牙切齿,又在心底骂了自己好几遍,怀夏的声音再次响起,带上了一点疑惑: “很累吗?”
兰洛抬起头,怀夏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用疑惑和担忧交织的目光看着他。
兰洛立刻明白了怀夏的疑惑,这一个月,小圆球都是睡在怀夏的枕边的,大多数时候,他都比怀夏先醒来,醒来后就乖乖趴在怀夏旁边,静静等着怀夏醒过来,在怀夏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贴上了怀夏的脸,黏糊糊地喊着“哥哥”。
如果怀夏比他先醒,只要怀夏蹭蹭他的身体,他总会立马醒过来,还是贴着怀夏,黏糊糊喊“哥哥”。
不管谁先醒,两人总要在床上亲热一番再起床。
这会,兰洛的反应太过冷淡,怀夏才会起疑。
兰洛心跳如擂鼓,想着不要在意那些羞耻,直接变回原来的样子跟怀夏挑明了,身体就被怀夏的手指戳了一下。
“昨天干了一天的活,辛苦我们宝宝了,宝宝再躺会吧,今天不需要你干活。”怀夏的年纪和外貌都有所改变,声音却没有改变,一样的温柔。
连嘴唇的温度和亲吻都是一样滚烫的。
怀夏的亲吻猝不及防落下,兰洛被亲得晕晕乎乎的,再也记不起向怀夏坦白身份的事情了。
他得好好消化那么多的记忆,想想这只毛绒蠢团子背着他还做了什么羞耻的事情?
怀夏洗漱完后,小圆球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躺在枕头上,豆豆眼睁着,像是清醒了的样子。
怀夏走到床前蹲下,戳戳小圆球: “宝宝早上想吃什么,哥哥给你做。”
往常,小圆球不管再累,都会打起精神,给予怀夏一百分的热情,这会却蔫了吧唧的,怀夏碰他好几次,他都不主动黏上来了。
果真让小家伙累着了,小家伙憋着不说,连一句抱怨都没有,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就不能多给点关注呢?
在他那个世界,小圆球还是婴儿的年纪,比婴儿的身体还要小无数倍,如果招童工犯法,他已经是罪无可赦了。
怀夏满是自责,从背包里找出一条巴掌大的黄色小毯子,盖在了小圆球身上。
昨晚太累,他连给小家伙盖被子都忘记了,真是不应该。
怀夏隔着毯子,轻拍着小圆球的肚子,声音满是歉意: “宝宝,对不起呀,哥哥以后一定不会那么疏忽了。”
兰洛原本还想装虚弱,感受到怀夏的自责,他装不下去了。
他掀开毯子,翻身坐了起来,回想记忆中的小圆球应该有的样子,忍着羞耻,抱住怀夏的食指蹭了蹭。
除了蹭蹭之外,小圆球还会说好听的话来哄怀夏的。
兰洛拼命抵抗着,才不让羞耻将自己淹没,张开黑线般的小嘴,僵硬道: 【没关系,我……宝宝一点都不累。】
短短一句话,兰洛半条命都赔进去了,说完后,一只白团子变成了红团子。
没有安抚好怀夏,反而让怀夏更加担心了。
“宝宝,你是不是发烧了?你说话好奇怪呀?”
兰洛: “……”
怀夏将毛绒团子捧在掌心里,手指测量了一遍温度不够,又用额头测量了一遍。
小圆球只是看着红,体温倒是正常,怀夏仍旧不放心,不确定道: “宝宝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兰洛咿呀叫道: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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