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功了。
心口处爆发出比以往更剧烈的疼痛,任数突然有些剧烈的喘息起来,他颤抖着从包里拿出一瓶药,连水都来不及到,只能强行咽下去。而全程,许嘉乐只是冷漠围观,没有任何帮忙的打算。
待胸口的疼痛感被压下,任数像是终于认命一般,低声道:“你说的对,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可是嘉乐,我这次来,不仅仅是要和你说这些的。”
他抬起头,痛苦又苍白,“我知道你恨你妈,恨她走了,害你不能留在这里,你恨她不爱你,让你经历这些,可是嘉乐,你妈妈,怎么可能不爱你呢?”
“人的情感是很复杂的,看一个人,不仅要看她做了什么,还要看她选择了什么。”
“如果她不爱你,为什么会在你和许维谦中,选择你?”
-
六月的天从来都是说变就变,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就是暴雨倾盆。
豆大的雨滴打落在地面,在突然变暗的天空下,狂风呼啸而过,像极了末日,被大雨困在路边店里的人们纷纷掏出手机拍着这一奇观。
许嘉乐目光落在车窗外,直到车停在严津家小区门口,他才意识到,从私人菜馆出来,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小伙子,到了。”司机见他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出声提醒。
“抱歉,麻烦您把我送到清江学府吧,”许嘉乐把目光从窗外收回,说出有些陌生的小区名。
“行。”
司机干出租车这一行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这种突然改地址的比那种绕着城市转两圈的人已经好很多了,他快速应下,把车驶入另一条道。
车很快停到清江学府门口,但雨依然没有停。
许嘉乐付了钱,把笔记本小心翼翼的包进衣服里,冲进大雨里,奔跑到那栋四年没有再见过的别墅门口。
里面的花草不如记忆中的茂盛,唐妍偶尔会让人过来打扫一遍,许嘉乐把门推开,进了客厅没有半点儿停留的上了二楼,推开了唐婉的房间。
唐婉的房间一直没有被动过,当初车祸去世后,他只是把唐婉的东西一股脑全部收拾进来,但没有看过一眼。
墙上挂着的结婚照,床头是摆放着的一家三口的照片,打开衣柜,里面整整齐齐挂着她和许维谦的衣服。
窗帘被紧紧拉住,将狂风暴雨隔绝,建出一处安全屋。
许嘉乐坐在衣柜前,打开放在床头柜上的灯,翻开了那个被保护在衣服里的笔记本。
向后翻去。
——想起来那天看见乐乐和陈衍在一起,有点儿羡慕。
——他们以为偷偷写作业我不知道吗?胆子真小,还真怕我撕书?以前和我吵架的时候怎么不怕,有点儿生气。
——突然想起来之外乐乐跟我提要求不要留在国内,用脚指头都能猜到,他们肯定是约好了要上同一个大学,我当时很生气,又想到出国也需要好的成绩,就故意说除非考上清华,没想到他当真了,现在有点儿后悔,不知道为什么,当然,如果他愿意再好声好气求我一次,我就答应了。
——乐乐在熬夜学习,有点儿心疼,想和他说,留在国内吧,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留在国内不是很好吗?我为什么非要让他出国?让他们待在一起不好吗?
……
……
——医生说我在做电击治疗,难怪那天连手机都拿不住。
——有点儿疼,许维谦,如果你在的话,肯定舍不得我这么疼,没关系,我还有乐乐。
……
……
——乐乐最近的学习成绩很好,我和他的班主任打过电话,班主任和我说,如果能继续维持下去,考清华没什么大问题,真有出息,和你一样……你是谁?
——乐乐今天给我换拖鞋了,好爱他啊。
……
……
——我看见他和陈衍一起躲在图书馆里学习,看见我就像是看见洪水猛兽一样,我那么可怕吗?想起来我们也一起在图书馆里学习……我们?
——我总感觉自己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翻了下手机,也没找到答案,为什么?我记得我很喜欢在手机上写一些东西啊,难道,我记错了?
——不知道写什么,不写了。
——算了,最后一句,乐乐,妈妈爱你,妈妈同意你留在国内,不考清华也可以留在国内。
翻过一半后,日记戛然而止。
屋外的狂风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但花瓣绿叶依然在这场肆虐中丢失了归途。就像是在这盘棋局上博弈的人,没有一个是赢家。
心口处的钝痛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强烈,许嘉乐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那天在葬礼前,唐妍的那句“你们母子俩,都犟”是什么意思。
那个将他困了四年的无形牢笼,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
许嘉乐突然很想回头。
想回头看看那些被忽略过的爱意,想回头找寻在时光中丢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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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园里。
陈衍很认真的把墓碑一点点擦拭干净,尽管负责清理墓园的老大爷每天都会打扫,做完这一切后,他把买来的鲜花摆在上面,就这样安静的待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下过雨后,乌云散去,阳光洒在地面上泛起丝丝点点的光亮,野蛮生长在路边的草比以往更加生机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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