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我们已经顾不了太多了,大家放开喉咙大声地喊着:“湘玉、湘玉…”但是,我们听到的只有回音袅袅,再有,就是自己的喘息声,而湘玉,连根头发都没见着。
还没有半分钟,我们就已经回到了半楼梯的那间屋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雕花木门居然是关上的,我们刚刚离开的时候,应该是没有人去关门才对啊。
“继生,你刚刚和湘玉是最后离开这屋子的,你们有关门吗?”我回头问了张继生一句。
“没有,这屋子看起来如此瘆人,我和湘玉紧跟着你们都来不及呢,哪里还有心思去关门呢?”张继生说道,身体往后缩了缩,脸上已有惧色。
听到张继生这么讲,我和安德鲁相视了一眼,其实彼此之间已经有点心理准备了,湘玉很大可能是在这屋子里。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安德鲁已经一脚将雕花木门踹开了,门环在安德鲁大脚丫的作用下,摇晃得厉害,发出了一阵脆响。
我们两根火折子往屋子里一照,本来就不大的房间一下子亮透了,角落里那只已经安静下来的藤编木马、散落在地上的七巧板、鲁班锁一一地落入我们的眼中,就是没有见到湘玉。
难道,湘玉没在这屋子里。我心中暗想着。
“周,这屋子里空荡荡的,一目了然,湘玉不在这里,我们再往上找去。”安德鲁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那只没有拿着火折子的手在总是忍不住在上衣的衣角处摩挲着。
“安德鲁,你冷静一下,刚刚到这间屋子的时候,湘玉还同我们说过话,这就说明了她失踪的地点是在这间屋子到我们刚刚发现湘玉不在了的这段距离。你想一下,湘玉一个活生生的人,如果是遇到什么袭击的话,她的应激反应也是会让她喊出声来的,而她是悄无声息地在我们身后消失了,这就说明了,在这段路程之中,可能存在着一些什么暗道密室之类的陷阱,湘玉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掉了下去,所以我们才一点察觉都没有。”我冷静地分析着。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安德鲁已经是着急上火的状态了,完全没有一丝自己的主见。
“这样吧,我们分开行动,一个人往上走,虽然湘玉在上面这段阶梯的可能性很低,但是我们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几率,另外两个人往下走,仔细地在这道楼梯上摸索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暗道。”我说道。
“那周你和我往下寻找暗道吧,张继生你往上走。”安德鲁说道。
可能湘玉的失踪也让张继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我们这一路走上来,他都是非常认真地在帮忙寻找湘玉,可是这会儿听到安德鲁这么安排,他立刻就不干了。
只见得张继生脸色一变,语气极不友好地说道:“凭什么你们两人在一块,然后要我落单,如果你们找到了所谓的那些机关暗道,然后两个人悄悄地走掉了,那我该怎么办?”
“继生,我们不会这么做的,而且现在时间紧迫,先找到湘玉要紧。”我将胸口的那一把火硬生生地给压下去,然后好声好气地说道。
“反正不管你们怎么说,我都要跟你一道,其他的面谈。”张继生说着,索性在我的身旁坐了下来。
面对着他的无理耍赖,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对安德鲁说道:“要不就一起行动吧。”
安德鲁气呼呼的骂道:“张继生,你这个禽兽。”
“彼此彼此,臭美国佬。”张继生也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
“够了,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湘玉危在旦夕呢。”我大喊了一句,将心中的火一下子全部给喷了出来。
就在我们三个人快要打起来的时候,坐在地上的张继生突然脸色变得像土一样,嘴巴无法控制地哆嗦着,“上,上,上…”他一个上字重复了三遍之后,地面上居然出现了一滩水。
小便失禁了!
我见到此状,已经能够现象到他见到的东西有多么恐怖,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在抬头往屋檐上一望的时候,腿还是忍不住地软了一下,整个人瘫在地面上。
而安德鲁是直接被吓傻了,整个人立在原地,像是一尊雕塑一样,僵住了。
在我们的头顶正上端那一道横梁上面,正立着一个人形的东西,这东西的身上缠满了白色的铁线虫,身上的每一处都在缓缓地蠕动着,此刻,他正半跪在横梁上面,两只手的掌心向下撑着上半身,那两只没有眼珠子,空荡荡的眼睛,正盯着横梁下的我们仨,一副随时都要发起攻击的架势。
而湘玉,被横架在梁上,已经昏迷不醒了。
这一次,是我首先反应过来了,这个虫人,就是老李。
铁线虫将老李的肉体都啃食完了,然后依附在老李的骨架之上,跟着我们进入了密道之中。刚刚铜镜后面的那扇墙门将要闭合的时候,我所见到的那个身影,果真是老李。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内部有的一阵酸楚,这些该死的铁线虫,将老李的躯干血肉都吸食完了还不肯善罢甘休,居然还借用他的骨架想要来攻击我们,真是不可饶恕。
只是不知道,为何它们还没有对湘玉下手,只是将其架在横梁上而已。
就在我还没有将来龙去脉理顺的时候,横梁上那个虫人突然一动,他一个跳跃,朝安德鲁那里飞了过去。
“安德鲁,快闪开。”我大声喊着,顺势将安德鲁一幢。
虫人扑了个空,随即将目标转移到我这里来。
酒窖
虫人的速度特别快,我撞开了安德鲁之后,根本就来不及再次躲闪,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他就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且张开挂满了白色铁线虫的双臂,一副要将我揽入怀中的模样。
成百上千的白色虫子交缠在一起,密密麻麻,分不清谁是谁,只知道每一条都在慢慢地蠕动。
我的头皮一下子像是要炸开一样,感觉胃里在剧烈地翻滚着,几欲作呕。此刻不由得庆幸腹中空空如也。
虫人的双手就要抓到我的脸上了,我虽然知道自己的反应比它慢了很多,但还是条件反射地往后退,意料之中,虫人是一副誓死与我共进退的态度,所以经过一番较量之后,我仍旧没办法退出到虫人所伸展开的双臂的范围之外,我心里暗想着:这下真的要over了。
那一句“老李,我要来陪你了”差一点就喊出口来。
但是,接下来眼前的这一幕,却让我们几个人同时都被震撼得目瞪口呆,虫人好像在极力控制着自己伤害我的样子。他的双手僵在半空中,擎在上面的那些铁线虫一只只朝着我这个方向伸长了脖子,但是虫人的身体却一动不动的。
我一下子抓住了机会,一个猫腰,在虫人的胳膊下面滚了出来。
在虫人的怀里逃出来的那一刻,我立刻就明白了,老李在帮助我们。
我对着还愣在一旁的张继生喊道:“快点和安德鲁去把湘玉救下来,我来引开虫人。”
张继生像是一下子惊醒了那样,他跑到了安德鲁的身边,但是又举手无措,不知道要怎样救湘玉,毕竟横梁那么高,而这屋子里又没有任何能够垫高的家具,而他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文弱的考古学教授而已。
但是,此刻的我管不了这么多了,我抬起自己的手臂狠狠滴咬了一口,一下子,口腔里就布满了血腥味。
我这一口咬得够狠的,牙痕很深,鲜血一下子就顺着我的手臂滴下来。
铁线虫嗅到了血腥味,像是打了肾上腺素一样,急剧地蠕动起来,虫人的脸极度地扭曲着,那是一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苦模样。
与此同时,挂在横梁上的湘玉似乎醒了过来一样,但是又好像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她动了一下,径直从横梁上滑了下来。
我顾不上这么多了,撒腿就往屋外跑,心里盘算着要将虫人引开,给湘玉争取生还的机会。
铁线虫循着血腥味,也操纵着虫人跟着地上的血痕快速地往外挪动着。
我冲出屋子之后,没有多想,就顺着楼梯往下跑。
不知是否因为急剧的运动,我手臂上被自己咬下的伤口好像裂开了一些,鲜血像是放开了闸子的水流一样,哗啦哗啦地往下淌着,而身后的虫人,大概是因为有鲜血的滋养,那些铁线虫好像一下子强大了很多,老李的那一丝残存的执念,根本就不是它们的对手,他的那副躯壳现在已经完全成了一副傀儡,任由着铁线虫摆布。
我感觉进入鄱阳湖底已经有几个小时了,这几个小时运动量超标,又没有补充什么能量,所以整个人原本就已经是疲惫不堪,现在带着血淋淋的手在这么陡峭的楼梯上狂奔,没一会儿,体力便严重不支,喘得感觉肺都要被我吐出来了。如果不是强烈的求生意志,我现在应该是整个人软趴趴地瘫在地面上了,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几乎是将此生的运动细胞都给激发出来了。
但是,即便是我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在后面的虫人穷追不舍之下,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拉越小了,目前感觉离我已经还没有一臂的距离了。
怎么办,这么下去,肯定是跑不过虫人的,即便是跑得过他,我的心砰砰砰地跳着,眼睛朝着四周溜溜转着,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藏身之所。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所在的位置的楼梯的一旁,还真的又出现了另外一间外观与刚刚编藤木马所在的房间相类似的房子。
我像看到了救世主一样,没有丝毫的思索就撞开了雕花木门,然后躲了进去。
就在我房间里将门插上的时候,虫人也追到了门边上,感觉就差一根手指的距离,他就能够跟着我一同跨进这间房子。
幸好幸好。
我半弯着腰,双手扶在膝盖上,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边在心里庆幸着。
但是,我终究是高兴得太早了,因为没过一会儿,门那边就传来了虫人啃咬门页的声音。
我的天哪,这真真是阴魂不散啊。
照着目前铁线虫啃咬门页的这个势头,这间房子应该不用十分钟就会沦陷了,那时候我就像是瓮中之鳖,就等着铁线虫在我身上聚餐这一条路了。
我急得满头大汗,潜水服裹着汗液贴着我的皮肤,让人闷热难耐。
真是越急越想不出办法,这会儿,我已经有点埋怨自己刚刚逞英雄了,明明就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嘛。
这个时候,手中的火折子突然闪了一下,感觉就有油尽灯枯的样子,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觉得自己快要憋不住喊爷爷父亲甚至是陈默了。
但是,火折子这么一闪,也将我的心思分散了一点在这间屋子上,这屋子里叠满了坛子,感觉像是一个酒窖。
不知道这些坛子里面还有没有酒的,酒的烈度怎样。如果是烈酒的话,那这些东西对铁线虫来说,可是致命杀手啊,可以用来对付它们。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走近了堆在墙角的那几十个坛子,然后从上面抱了一坛下来。
这酒坛口居然是用糯米合着石灰封住的,看到这个,再加上刚刚抱酒坛时手上的重量,我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七八成把握这坛子里有酒,而且应该是烈酒了。
我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老天爷保佑啊,生死就全靠这酒坛子了。
糯米饭掺和着石灰粉所封的口子特别坚硬,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屋子的正中央有一张八仙桌,八仙桌的四面各放着一个粗瓷大口碗。
我一个箭步走了上去拎起一个大碗,然后就往酒坛口一砸,粗瓷碗仅与酒坛子碰撞了一下,就碎成了几片落在地上,连带着还割伤了我一根手指头,但此刻的我已经是保命要紧,这些小伤根本就不入眼中。
在生死面前,人是执着的,我没有放弃,拎起地面上的矮板凳,继续砸了上去。大概砸了有两三下吧,封口的糯米石灰板终于裂开了,我顾不上已经被割伤的手指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就将糯米石灰板掰开了。
瞬间,一股浓醇的酒香扑鼻而来,紧接着弥漫了整见屋子。
但是,我没有时间去品尝酒香,而是手忙脚乱地又搬下了好几个酒坛,按照刚刚的方法,将它们的封口全部打开,然后就静待着虫人破门而入。
这个过程大概有半个小时之久吧,就在我将所有已经打开了封口的酒坛子都搬上了那张八仙桌之后,雕花木门也终于承受不住,“啪”的一下整个坍塌了下来。
虫人一副急不可耐的动作爬了进来,地面上的鲜血让他迫不及待地趴在上面吸食着。
这正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我眼疾手快地抬起一个酒坛子然后就往虫人的身上浇了下去。
就像我们在炸东西一样,只听到“喳”的一声,虫人的身上冒出了一片白烟,夹杂着一股让人作呕的腥臭味。
这一刻,我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看虫人的反应了,也没有多余的体力去关注我的味觉嗅觉视觉,只知道一坛子一坛子的酒不住地往虫人的身上浇,直到垒在八仙桌上的那些酒坛子都没了。
而地面上,也只剩下了一滩酒水,铁线虫连同老李的躯壳,都被烈酒溶化了。
我扶着八仙桌,但仍站不稳,一下子跌倒在地面上。
酒水连同铁线虫和老李尸骨的化合物,在房间里四处流淌着,一股夹杂着酒香、腥臭、血腥的味道充斥着我的鼻腔。
我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呕出了一滩黄水。
白色帐幔
不知道是因为被酒气熏得头晕还是体力已经严重透支了,我觉得整个人像一团棉花一样,通身酸软,想要坐起来都觉得特别的吃力。
不知道湘玉他们怎样了?我心里想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想要回到刚刚那间屋子,看看从横梁上摔下来的湘玉是否会受伤。但是眼皮却特别重,四肢根本不受意识的控制,在第三次跌坐下来之后,我索性躺平了。
就这样吧,如果湘玉他们平安无事的话,应该会下来找我的,如果他们遇到了危险,或者湘玉真的受伤了,那我这幅状态过去,也是给他们增添麻烦而已。倒不如先就地休息,等体力恢复好了,再做打算吧。
我给自己找了一个看似完美的理由,然后趴在地上喝了几口酒坛子碎片上面的烈酒,紧接着眼皮便重重地闭上了。
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反正我一直迷迷糊糊地做了很多梦,感觉走了很多地方的样子,到了后来居然走到了昆仑山上,还是昆仑山的雪将我冻醒的,也还好在失去意识之前有喝下那几口酒,所以还不至于被冻死。
头痛得像是已经裂开了一样,我在一片漆黑之中坐起身来,食指在太阳穴上揉了还一会儿,然后用力地甩了甩头。
火折子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熄灭了,幸好满屋的烈酒没有被火折子点燃,不然肯定是一场强度超大的爆炸。我在心中庆幸着,扶着八仙桌的桌腿站起身来。
可能血糖太低了,所以在站起身的瞬间,便觉得天旋地转,忍不住干呕了好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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