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刚刚栖给我穿上这一套蝶衣之后,就消失了。”我没有如二哥所说,等碰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之后再发问,而是直接就问道。
“正常啊,女丑族里的每一张蝶衣,都是以牺牲一个人的性命为代价的,也不算是牺牲吧,应该这么说,蝶衣与你合二为一了,与你共同使用一副躯体而已。”灵用特别寻常的口气说道。
“灵,你的意思是,女丑族里所有的族人身上的蝶衣,都是以牺牲另外一个人为代价的,可是这是为什么呢?”我有点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一定要穿上蝶衣呢,难道就仅仅是为了蝶舞大会吗?
女丑族(十一)
“拥有蝶衣的人才算真正地拥有女丑的身份。”灵看着我,眼睛扑闪扑闪的,脸上满是幼子稚嫩的气息。
“那我呢,我身上穿着蝶衣呢,那也算是女丑族的族人了吗?”我一脸惊恐地问道。
“那是当然的咯,快走吧,蝶舞大会就要开始了,如果去的迟的话,长老是会惩罚的。”灵对着我说道。
她说完之后,并没有停留下来等我们,而是蹦蹦跳跳地就走在了前面了。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活蹦乱跳,满脸都是稚嫩气息的孩子,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四十八年了。
我和灵讲的是女丑族的方言,所以待在一旁的二哥是一脸的懵逼,灵刚刚一走开,他便迫不及待地询问我刚刚对话的内容是什么。
“二哥,我们边走边说吧。”我对着二哥说道,然后也迈开步伐,朝着灵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一边走着一边将刚刚同灵的对话复述给二哥听,二哥听完之后,也表示很是不解。
如果说拥有蝶衣的人便具有女丑族身份的话,那么女丑族的血统就不纯正了。
但是二哥和我都觉得灵应该是不会骗我的。
“二哥,我觉得蝶舞大会或许会告诉我们的,女丑族基本上保留了上古时代的风俗习惯,而在古代,祭祀是一个氏族最重要的活动,它代表了这个族群的信仰,也是这个族群的精神支柱,或许我们能够从祭祀之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我对着二哥说道。
“按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也只能这样了,”二哥说着,突然轻轻地将我的手臂给拉住了,他眸光凝视着我的脸,语气略微沉重地说道:“小沧,我总觉得你身上的这对翅膀有问题,似乎,似乎会将你给束缚住了那样,方正是很不好的预感,所以,你一定一定要小心。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要顾及我,原本我早就应该死了,多活的这几十年已经是赚到了,你一定要自保为上。”
我不知道二哥为什么会突然对我这么说,而且他的神色甚少如此的沉重。
“二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急忙问道。
“没有,但是心里头却觉得有些许的不安,感觉像是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样子。我们两原本就是一母同胞,心有灵犀是很正常的。”二哥轻轻地说道。
“可是你这么说,让我的心瞬间就没办法定下来了。其实很多时候,你们隐瞒我的本意其实是为了保护我,但是在我看来,这种隐瞒比我自己受到了危险还更加的难受。”我有点失落地说道,言谈之间并没有对二哥有任何的责怪。
因为这一路走来,二哥算是最能够对我坦诚相待的人了。
“小沧,我没有刻意要隐瞒你,这真的只是一种感觉,或者说是第六感吧。长这么大,我有过两次强烈的第六感,一次是八年前海边祭祀的时候,那时候我还没有附着到你的身上,可我已经有了强烈的感觉,就是我跟你就要合为一体了。另外一次是在王氏古寨下面的螺旋木梯里,我也感觉到了自己即将要和你脱离开了。”
“那这一次呢?你是不是感觉到自己将要失去我了呢?”我将二哥没有说完的话给续了下去。
“小沧,我不知道当年爷爷和王叔是动用了什么样的禁术才将我给留下来的,但是你不要忘记了,禁术之所以会成为禁术,就是因为这种能力会破坏宇宙的规律,会让使用者受到极大的反噬,因此才会被历史的长河给淘汰了。”二哥说道。
“但是爷爷不是已经去世了吗?”我不解地问道。
“小沧,你知道为什么中国人信风水吗?一个人死了之后,他所葬的地方居然会影响到这个人子孙后代的兴衰,而且还会影响到好几代人?”
我不知道二哥为什么突然会问我这个问题,但是对于他所问的这个问题,我也实在是没有研究过。
所以,我只能对着二哥摇了摇头。
“很简单,就四个字,血脉相连。”二哥淡淡地说道。
他可能看到了灵已经与我们拉开了一段距离,便松开了我的手,恢复了往前走的动作。
“血脉相连,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我好像有点没有听懂啊。”我急忙地跟上去,追问了二哥一句。
“这是《葬经》中记载的,世界的万物都是生气所生的,当然,人也不能例外。父母的身体是生气生的,而人子受体于父母,即是父母的生气生人子的生气。因而父母和人子的生气是同类的生气,好像是同频率的电波一样,在宇宙中是相互感应的。也就是父母生气和人子生气之间同样会相互感应。所以本骸得气,遗体受荫。生气生万物,人之所以生,就是因为生气的聚合所致。凝结的生气,就成为人的骨骼。这种为生气所凝结的骨骼,直到人死了,即便皮肉腐烂,而独留骨骼,因此骨骼还是原来的生气。所以葬或藏,就是使外来龙脉同类的生气反纳入独留的骨骼,以资荫骨骼生气旺盛,使之庇荫骨骼同时感应遗留的人子活体,这就是葬乘生气的道理。”
二哥一边走着,一边徐徐道来。
他说的这段话有点长,但是我还是稍微听懂了。
就是我们身上有一股气,这一股气其实就是连接着我们的祖祖辈辈,即便是人死了之后,这股气也是在的,这也是祖先和我们之间相连接的一条线。
所以说,爷爷之前做的事情,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会受到禁术的反噬,我们也是逃不过的。
“父亲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二哥突然停下来,神色凝重地说道:“你知道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你知道?我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是在神农架的石人群里面。”我有点震惊地说道。
“跟王叔一样,浑身上下的皮肉都腐烂了之后,在清醒的情况下,痛苦地挣扎了三天才断气的。”二哥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特别的痛苦。
“二哥,那个时候你不是跟我连成一体,附着在我的身上的么?你为何能够知道父亲的事情。”我惊讶地问道。
“在王氏古寨下面的那个风口里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速度太快的缘故,所以有一刻,我觉得自己突然站到了时间线之外,在那里见到了父亲。”二哥缓缓地说道,“走吧,不然又要被落下了。”
“二哥,你曾经脱离了地球的时空拘束,站到了时间线之外,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那种感觉是怎样的,能描述出来吗?”我惊讶得几乎就要合不拢嘴了。
“跟做梦一般吧,很不真实,你能够看到所有想看到的东西,看到了所有历史长河上发生的任何东西。”二哥说道。
突然间,我想到了那卷被爷爷认为是赝品的王阳明的手稿,一下子就顿悟了。
当年王阳明在贵州龙洞的时候,很可能也因为一个机缘巧合的机会,和二哥一般,有一瞬间脱离了时空的拘束,站到了时间线之外,他站在历史的长河之外聆听了上古圣贤的智慧结晶,从而才创立了阳明心学。
这大概也是之所以会有这么多人卷入八卦星盘事件之中的根本原因,就连斯坦福大学也不例外。
前面突然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
到了!
女丑族(十二)
虽然在爷爷收藏的古籍里面,我是无数次看到过关于上古时期祭祀的图画,但是看到实实在在的现场的时候,我还是有被震撼到了。
原本挂在石碓上面的萤火虫就已经将整个女丑族的领地都照的通亮,现在再加上篝火的加持,我真的是有种错觉,似乎自己距离太阳特别近特别近,浑身上下都被光包裹着。
女丑族的族人基本上已经都在祭台这边了,所有的人都处于非常兴奋的状态,我站在这个位置远远地看过去,这一整片空旷的地面,满满都是在欢快扑闪着的彩色大翅膀。
每个人的脸上都绘制着彩色的颜料,脸上的色彩刚好同五官形成了一种难以言讲的和谐,因此基本上用肉眼是很难分辨出来不同翅膀之间的外貌的区别。
大概是看到了我的到来,所以朦胧黑色翅膀便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
让我震惊的是,虽然黑色翅膀身体仍旧是有一层朦胧的雾气环绕在他的四周,但是我却已经看清楚他的脸了。
他靠近我的时候,我的眼睛突然间像是有透视的功能那般,居然穿过了这一层雾气看到了他的脸。
我震惊得几乎是待在原地不知道动弹。
“小沧,”二哥应该发现了我的异样。
“二哥,我能看见他了。”我呆呆地说道,眼睛却无法从黑色翅膀的脸上移开。
“小沧,你看见他了,栖双瞳的能力也过到了你的身上了。”二哥同样震惊地说道,“他长什么样呢?脸上也是彩绘着不同的色彩吗?”
“二哥,我看到的不是一张脸,而是多张脸悬浮重叠在一块,它们彼此之间争先恐后地不断地浮现在最顶层,一会儿是女人、一会儿是男人、一会儿是老人、一会儿是孩子,特别的恐怖,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觉得自己的神全部都被黑色翅膀给勾走了,收不回来。
“多张脸重叠在一块儿,这怎么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具有多张脸呢?”二哥也睁大眼睛说道。
“哥,你说将来的某一天,我是说如果时间足够长的话,栖的模样会不会也出现在我的脸上呢?”我说这话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是在颤抖着的。
“小沧,你的意思是那些牺牲自己化成蝶衣的人,都会附着在穿上这身蝶衣的人的身上,”二哥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
“应该是八九不离十。”我极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黑色翅膀已经来到了我的边上。
“天人。”他一脸恭敬地弓起了腰,向我行了一个礼。
我将手中的权杖轻轻地抬起来,然后说道:“长老不必多礼。”
用的是女丑族的语言。
“栖的蝶衣是女丑族最珍贵的,我们一直在为天人留着。”黑色翅膀站直了身子之后,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
这让我有点意外,心里头也慌了一下。
但是我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长老,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我语调平淡地说道。
“因为天人是最尊贵的大祭司,您的手中掌握的是整个轮回,理应得到最好的。”黑色翅膀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浮现出来的是一个女人的模样,相应的,他的声音也是女人的音色。
“最尊贵的大祭司,长老说的是祭祀八卦星盘吗?”我追问道。
“当然,能走到这里来的人,身上一定是具有后土的血脉的,包括您身后的这位兄弟,”黑色翅膀说着,朝着二哥所站的位置轻轻一指。
“他居然看得到我。”二哥惊讶得下巴都快要掉了。
“既然你看到我二哥,也知道他的身份,初次相见的时候,为何要自置他于死地。”我有点不满地说道。
“那是因为初次相见的时候,他遇上的那个长老比较凶横,性子也比较急,当然,他也不是要置小祭司于死地,只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而已。”
说这话的依旧是一张女人的脸,她的语气温和,款款道来,声音听起来让人觉得特别舒服。
“那今晚要我穿上蝶衣来参加女丑族的蝶舞大会,其目的又是什么呢?”我直接地问道。
“天人一眼就看穿了,本来是想在大典开始之后才告诉天人的。”黑色翅膀的脸已经换成了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了。
“那就请长老直言吧。”我依旧是用一副冷静的语气说道。
“今晚的蝶舞大会,其实是天人登上女丑族族长之位的庆典。”
黑色翅膀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个复杂的笑容,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有真心的祝贺的、有隐约的嫉妒的,还有部分是无所谓的等等。
这些不同的情绪,应该是不同人对于刚刚那句话的反应吧。
“什么,什么叫做庆贺我登上女丑族的族长之位,你不就是族长吗?”听完黑色翅膀的这句话之后,我的内心深处浮现出来一股巨大的恐惧。
这恐惧似乎是从我的骨髓里面一点点地挤出来那样,最终汇聚成一大片一块儿压在我的胸口。
“小沧,他对你说了什么啦,你的脸色为何突然间变得这么难看。”在一旁的二哥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挡在我的身前,一脸焦急地对着我问道。
“哥,他说,他说要我继任女丑族的族长之位。”我麻木地复述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让你继任族长之位,那他呢,你问问他为什么突然不做了,要你来做。”
二哥说了这句话之后,脸上稍微迟疑了一下,随后又转变道:“不要问理由,你直接就拒绝他,跟他说你是绝对不会做这个族长之位的。这种如果是好事的话,肯定不会自动自觉地送上门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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