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非一晚上要唱八首歌,几乎每隔一两个小时就得上台一次,每次等她唱完就立刻迎上去,不是让喝牛奶,就是投喂吃的,等她再次上台,纪瑞就找个小角落里继续猫着。
不知不觉间已经凌晨两点,已经习惯跟着小叔叔早睡早起的纪瑞哈欠连连,终于在叶非还剩最后一首歌时睡了过去。
酒吧里灯影光怪陆离,每个人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越夜越开心,唯独调酒台后面的小小一角,小姑娘靠在墙上,盖着调酒师的外套睡得人事不知,只是偶尔皱起的眉头,证明她此刻也被爆裂的音乐声所扰。
叶非有一瞬失神,无意间从台前的玻璃装饰品上瞥见自己唇角笑意,一时为自己身上无意间流露的母性愣了愣。
“叶姐,还唱不唱啊!”
酒吧的老顾客突然嚷了声,叶非回神,再看一眼玻璃装饰品里的自己,很好,很酷,去他妈的的狗屁母性。
“急什么,”叶非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嚷话的人,“最后一首歌了,唱首温柔的曲子吧。”
她看了一眼贝斯手,贝斯立刻给她搬来一把凳子,叶非坐在上头,轻轻拨弄和弦。
一时间,整个酒吧都静了下来,不同于之前风格的温柔嗓音,如同溪流一般潺潺——
‘爱你年轻
爱你气盛
爱你过去岁月,现在和未来’
睡梦中的纪瑞眼睫轻轻一颤,下意识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可抵不过沉重的睡意,只好无奈陷入更深层的黑暗。
她这一觉好像睡了很久,又好像没有完全睡着,意识回拢的瞬间,先听到的是摩托车的轰鸣声。纪瑞缓缓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趴在叶非后背上,一件衣服把两人捆在一起。
摩托车在破旧的小区楼下停稳,叶非摘下头盔问:“醒了?”
纪瑞也摘了头盔,拨了拨两人之间的衣服:“为什么要绑衣服?”
“怕你掉下去。”叶非勾唇,“像不像脐带?”
“……什么诡异的形容。”纪瑞哭笑不得。
叶非也觉得自己突然冒出来这句莫名其妙 ,解了衣服后就下车了:“走吧,回家睡觉。”
“嗯。”纪瑞答应一声,乖乖跟在她身后。
才凌晨四点,最勤快的那批老头老太太还没起床,楼道里静得仿佛连纸壳塑料瓶都在沉睡,纪瑞亦步亦趋跟在叶非身后,虽然自己要比叶非高出小半头,但在这样的路上,却需要抬头仰望,才能把整个叶非看在眼里。
刚刚睡过一阵,脑子本来该是清明的,可纪瑞却感觉自己像喝多了一样,看着叶非消瘦的背影,脑海却突然浮现妈妈珠圆玉润的模样。算起来,现在的妈妈应该跟非姐差不多大,而她们都姓叶……差不多大,都姓叶,自己化完妆很像非姐,像到连非姐的朋友都能认错的地步。
纪瑞呼吸一窒,突然停下脚步。
叶非已经爬到山顶准备开门了,一回头发现纪瑞还在半山腰站着,不由得好奇一问:“怎么了?”
纪瑞盯着她看了很久,小心翼翼地问:“非姐,你认识一个叫叶添雨的女生吗?”
叶非一顿,仔细想了想后摇头。
“你再想想,应该认识的,”纪瑞连忙追过去,“你们都姓叶,长得……虽然不太一样,但我像你,也像她,四舍五入等于你们很像,说不定是什么亲戚呢。”
叶非失笑:“真不认识,要不我改个名,从今天开始叫叶添雨?”
纪瑞:“……别发疯。”
二楼卧室空置的第二晚,谢渊冷着脸躺在床上,脑子里反反覆覆出现蒋格说的那句‘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没钱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每次忍不住想给她转点钱时,看到手机上的提现信息又冷静下来。
她甚至因为不想跟他有过多牵扯,还特意把微信里的钱直接提现到他的银行卡,而不是在聊天页面上给他转账。
“养了这么久,养出个白眼狼。”谢渊面无表情,第十次把手机摔到床上。
半个小时后,他第十一次拿起手机,看着聊天页面上停滞在两天前的聊天记录,哪是她被绑架前的几个小时——
纪瑞:小叔叔,你今天几点下班,我去接你呀
谢渊:不准出门。
下面是纪瑞报复性的十个‘打倒资本家’表情包。
她也不知道从哪搞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图片,每次都三岁小孩一样给他发一堆,搞得他好几次开会手机都响个不停,时刻都有拉黑她的冲动。
现在好了,世界清静了,没人再来烦他了,真是叫人身心愉悦。
身心愉悦的谢总表情越来越阴沉,然后第十一次把手机扔到一边。
等到谢总第十七次拿起手机时,天终于亮了,一夜没睡的谢总起床下楼,把拿着水壶准备出门的管家吓一跳。
“少爷,你生病了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管家关心道。
谢总面无表情:“没生病,我好得很。”
……真是完全看不出哪里好了。管家清了清嗓子:“要不今天请假一天,在家里休息吧。”
“不用。”谢渊说完,幽魂一样飘到餐厅。
厨师把准备好的早饭送过来,看着谢渊拿起刀叉时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问道:“少爷,我能拍张照片吗?”
谢渊蹙眉:“为什么要拍照?”
“瑞瑞要的。”厨师有点尴尬。
谢渊顿了顿,表情有了微妙的、近乎愉悦的变化:“她跟你要照片了?”
“对……”
“真够无聊的。”谢渊嘴上嘲讽,却坐直了身体,略微整理一下衬衣和袖口。
等一切准备妥当,才矜贵开口:“拍吧。”
“好的好的。”厨师得到允许,赶紧点开手机摄像头,然后精准对着谢渊……面前的食物,卡嚓一声拍下照片。
谢渊唇角的淡笑一僵。
餐厅里的气氛突然凉了,厨师抖了一下,钝感力十足地退到一旁给纪瑞发消息。
“她让你……拍早餐。”谢渊语气如死水。
厨师头也不抬:“是的,她早上五点那会儿,问我哪些食物比较有营养,有没有简单又便宜的做法,说要帮朋友调理身体但预算不够,我一想少爷的早餐就很符合她的要求,就想着做好后拍一张给她,结果刚才光顾着做饭了,端上桌才想起来没拍照,真是不好意思了少爷。”
“要我说,瑞瑞真是又懂事又善良,对朋友都这么上心,五点多就发消息了,就是当初刚来家里那会儿,好像也没起这么早过……”
说着话,他把具体的做法也都打在了屏幕上,给纪瑞发了过去,一抬头发现谢渊还维持刚才的姿势,终于察觉到氛围不太对。
他咳了一声:“少爷……”
“郑叔,你来家里多少年了?”谢渊淡淡开口。
厨师突然压力很大:“二、二十年了吧。”
“二十年了,”谢渊垂眸,看向桌面上的牛奶面包和鸡蛋,周身气压愈发低沉,“简单又便宜。”
谢渊离开之后,管家才拎着空了的水壶回来,一到餐厅就看到厨师哭丧的脸。
拿着水壶的管家再次吓一跳:“你什么表情?”
“你看。”厨师示意他往桌上看。
管家看过去,是牛奶面包和鸡蛋。
“给我准备的?”管家乐了,“这么客气干什么,我自己去厨房随便吃点就行。”
“想得美,谁给你准备了,”都是共事二十年的同事了,说话也比其他人随便,厨师叹了声气,惆怅道,“这是少爷的早饭,他一口没动就走了。”
管家想起谢渊难看的脸色,点了点头道:“估计是不太舒服,没胃口。”
“我觉得不是。”
“那是什么?”
“我可能要失业了。”厨师道。
管家:“……”这一句跟前一句有关系吗?
没睡好也没吃早饭的谢总堪比核武器,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威慑整个谢氏总部。蒋格作为天子近臣,被一群助理推进办公室开解昏君。
谢渊正站在落地窗前散发黑气,一抬头恰好看到蒋格踉跄进屋。
蒋秘书轻咳一声,端出职业微笑:“谢总好。”
“出去。”
“好的。”蒋秘书扭头就走,开门时突然听到卡哒一声。
门从外面锁起来了。
……果然不该把办公室钥匙交给助理。蒋格保持微笑,来到谢渊身边:“谢总,一个小时后有个跨国会议,需要你露面十分钟。”
“嗯。”
“中午跟芬璧重工的刘总约了商务餐,我们十一点就要出发。”
谢渊看向他。
“还有下午,要商量一下年中……”
“蒋格。”谢渊平静打断。
蒋格:“怎么了谢总?”
“这些事,你一个小时前就已经说过了。”谢渊平静道。
蒋格:“……”
“你是不是工作太不饱和了?”资本家举起了屠刀。
蒋秘书紧急避险:“……瑞瑞小姐还没回家吗?”
谢渊脸色一沉,成功被转移注意力:“关你什么事。”
“我就是有点担心,根据调查来看,她那位姓叶的朋友手头似乎不太宽裕,平时养活自己都困难,现在多了一个瑞瑞小姐,只怕一日三餐都成问题,”蒋格推了一下眼镜,“我怕瑞瑞小姐受不了那种贫困的生活。”
谢渊扫了他一眼,嘲讽:“放心吧,她不仅受得了,还受得很开心,五点就起来给人做饭了。”
蒋格瞬间明白他今天为什么心情格外不好了
“这恰恰说明,她过得很不好。”蒋格一脸严肃。
谢渊一顿,皱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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