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见她坐着不动,便主动把东西递过去,纪瑞蹙着眉头打开,当看到熟悉的字迹后眼皮一跳。
“你的心意我已经明白,”谢渊斟酌开口“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不要越界,毕竟就我们两个而言,如果想长久的、和顺地住在一起,维持现在的关系其实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感情这种东西,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所以……”
“小叔叔,你是不是误会了?”纪瑞不解地看向他,顺便晃了晃手里的信纸,“你以为这个是写给你的?”
谢渊一顿:“……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纪瑞傻乐,“我说你今天怎么一直不对劲,原来是误会了呀,放心吧,这不是写给你的,你千万别因为这个苦恼。”
谢渊定定地看着她一动一动的小嘴,直到她说完才迟缓地看向她的眼睛。
朝夕相处得久了,身上的气味都会变得一致,对彼此的了解更是会越来越深,深到随便对视一下,就能看出她有没有撒谎。
而现在,她的眼睛告诉他,她没有撒谎。
一整天的忐忑纠结和喜悦如潮水一般褪去,情绪的沙滩上只留下满地的垃圾和疮痍。谢渊定定看着眼前人,大脑有一瞬间仿佛不会思考了。
许久,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问:“不是写给我的……那是写给谁的?”
“吴越呀,”他把情绪隐藏得太好,纪瑞完全没看出不对,“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他最近可惨了,他……”
“他惨跟你写情书有什么关系?”谢渊突然打断,“你喜欢他?”
“当、当然不是!”纪瑞见鬼一样赶紧摇头。
看到她恨不得跟吴越撇清八百里的样子,谢渊渐渐冷静下来:“那为什么要写这种东西给他?”
“别提了,他跟人玩游戏输了,要么穿着裤衩沿护城河跑三公里,要么就让好友圈第一个女孩给他写一封情书,结果我就是他好友圈的第一个女孩,他以前给过我工作,那我肯定不能见死不救,所以就给他写了一封。”
纪瑞提起这件事,突然有点幽怨,“我早上把屋里翻遍了都没找到,结果被你捡走了啊……幸好我拖延症没有立刻又写一封,不然岂不是干了双倍的活儿。”
谢渊怎么也没想到,这封情书竟然是这么来的,一时间头脑发木:“所以你到现在还没给他?”
“没有啊,他说明天早上给他就行,”纪瑞摸摸鼻子,“从昨晚开始计时的话,时间还很充裕。”
想问她究竟有没有脑子,谁家玩游戏的惩罚可以推迟这么久,那混球摆明了是在套路她。可一对上她清澈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又变成了:“你就没想过他在骗你?”
“想过啊,但我也没损失什么,”纪瑞傻笑,“不就是写几个字见一面嘛,他之前留我在酒吧工作,我等于欠他一个人情,这回我帮了他,我们俩就扯平了。”
写几个字就能把人情还了的好事,她没道理要拒绝。
听起来倒还挺聪明,谢渊冷眼看她:“你就没想过这事儿如果传出去,对你的声誉会有多大影响?”
“一封情书而已,能有什么影响,小叔叔你不要太……”纪瑞本来想说他古板,可一对上他冷肃的眼神立刻变乖,“放心吧小叔叔,我不是没心眼,你没看那封信上没他的名字也没我的名字吗?”
确实,没吴越的名字也没她的名字,所以他才会以为自己一个人的歪心思是双向奔赴。谢渊把信拿回来反覆地看了几遍,脸上没什么表情,内里却火辣辣的,愈发觉得自己愚不可及。
“小叔叔,小叔叔你怎么了?”纪瑞又开始担心。
谢渊回神,盯着她看了许久后突然微笑:“不是写给我的就好,不然我还要费尽心思拒绝你。”
纪瑞一听不乐意了:“你怎么还庆幸起来了,我有那么差吗?”
谢渊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纪瑞得寸进尺,扑过去哼哼唧唧:“快说快说,我有那么差吗?为什么要拒绝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别闹了。”谢渊突然蹙眉。
纪瑞一顿,老老实实放开他。
谢渊和缓了眉眼:“时间不早了,回去睡吧。”
“好的。”纪瑞答应一声就乖乖离开了,走到门外突然想起信还在小叔叔手上,于是又折回来。
屋子里空无一人。
纪瑞顿了顿,看到洗手间的门大开着,便直接走了过去,刚要开口叫人,就看到谢渊面无表情地站在镜子前,把信纸撕个粉碎冲进下水道。
纪瑞:“……”
“还有事?”谢渊在镜子里与她对视。
“没、没事……”纪瑞干笑。
谢渊:“早点休息,明天我替你把情书交给吴越。”
……情、情书不是已经被你撕了吗?看着冷酷无情的小叔叔,纪瑞默默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开口问什么。
回屋之后,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闭上眼睛就想起谢渊垂着眼眸撕情书的样子……不是,小叔叔对这件事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她就是还个人情而已,至于撕成碎屑吗?
大概是睡前思考得太专注,纪瑞睡着之后难得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又出现在谢渊的洗手间门外,谢渊站在洗手池前,正专注地撕着什么,镜子里是他垂着的英俊眉眼。
纪瑞眨了眨眼睛,问:“小叔叔,又撕纸呀?”
谢渊一顿,平静地转过身来,纪瑞才发现他硬挺的西装上沾满了血,左右手各拿一把血淋淋的刀。
“不撕纸,撕人。”他眸色森森。
纪瑞瞬间吓醒,手忙脚乱地拍开小夜灯后默默抱紧受惊的自己。
“小叔叔好吓人呜呜呜……”
因为这一场噩梦,纪瑞后半夜直接没睡好,第二天早上不出意外地到了九点多才醒。
天色昏昏沉沉,好似早上五六点的时候,纪瑞打开窗户,立刻从空气里嗅到一点潮湿的气息。
像是要下雨了。
她眨了眨眼睛,低头给谢渊发消息,发完之后想了想,又给蒋格发一条类似的:今天好像降温,麻烦蒋哥提醒一下小叔叔别忘了添衣服。
谢渊迟迟没有回复,蒋格却秒回:谢总半个小时前出去了,等他回来我再提醒。
纪瑞一顿,问:他干嘛去了?
蒋格:我也不知道,只说有事要办。
纪瑞面露疑惑,却也没有再问。
工作日的早上九点半,咖啡厅几乎没什么客人。
作为各大娱乐场所的老板,吴越大概是第一次起这么早,精神抖擞地坐在咖啡厅等人。
三天前,在目睹谢渊如何一掷千金哄纪瑞开心后,他意识到自己对纪瑞的追求之路有了这位小叔叔的对比,将会困难到什么地步,但短暂的沮丧之后,他决定豁出去了,所以撒了个小谎骗纪瑞给自己写情书——
至于为什么写情书,可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毕竟其他东西都可以随手买到,也可以随便找人送来,唯独情书这东西需要亲自去想、去写,在写的过程中要绞尽脑汁想他的优点,想着想着说不定就真喜欢了?而且她如果找跑腿来送,他也可以说不好意思被人看到,进而纠缠她见上一面,然后再继续发生别的故事。
这个计划很完美,但也很容易夭折,首先他要把谎言说得像真的一样,其次要说服纪瑞写这封情书,最后他要劝说她亲自来见自己……按理说每一步都该困难重重,没想到事情顺利到如此不可思议的地步。
话说纪瑞这么配合,是不是心里对他也有点想法啊,吴越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仔细地照了照,一边沉迷自己的美貌,一边想像纪瑞看到自己后不可自拔的神情,正想得入迷时,一道身影突然在对面落座。
吴越放下手机,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你可算来……”
谢渊放下手杖,神色淡淡地看向他:“不好意思,吴总久等了。”
这个世界上有比约女孩出来,结果约出她爹来更尴尬的事吗?有,那就是约女孩出来,结果约出了她叔叔。
吴越有一瞬间脑子都空了,回过神后扬起的唇角抽了几抽,最后放弃了微笑苦着脸忏悔:“谢总,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哦?”谢渊慢条斯理地点了单,等服务员送咖啡的功夫身体后倾靠在椅背上,“错哪了?”
“……我不该觊觎您老的侄女,不该用这种小把戏骗她出来,更不该不自量力想追求她,”吴越抹了一把脸,“但我对瑞瑞是真心的,您别老听外面的流言说我多花心多花心,其实那都不是真的,我从小到大正儿八经谈过的女朋友也就两个而已,我真的……”
“正经谈过的女朋友只有两个,那不正经的有多少?”谢渊不紧不慢地打断。
吴越心虚一秒,轻咳:“我、我这个人是很正经的。”
谢渊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吴越抖了抖,突然感觉咖啡厅里的空调温度太低了。
“谢总,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以后一定会洗心革面从新做人的,”吴越腆着脸道,“您就给我一个追求瑞瑞的机会吧,我第一次遇到这么天真可爱的小姑娘,我一定会好好对她,保证不会辜负她的。”
他也是豁出去了,明知道今天谢渊代替纪瑞出现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意思,仍然在恬不知耻地推销自己。
谢渊没有生气,闻言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天真可爱的性子,是需要很多很多钱才能维持的。”
“巧了!吴家也很有钱啊!”吴越感觉看到了希望,顿时眼睛一亮,“我我我虽然不如谢总这么厉害,但名下六家酒吧两个酒店,其他小打小闹就别提了,每天都有大量现金进账,我还……”
“这些资产,你能给她多少?”谢渊又一次打断他。
吴越一秒傻眼:“……啥?”
谢渊扫了他一眼,起身就要离开。
“谢、谢总你先等一下!”吴越赶紧拦住他,瞄见服务员送咖啡来了,赶紧慇勤地接过来双手奉上,“您先别急呀,咖啡还没喝呢。”
谢渊一看便知他还没打算放弃,沉默片刻后再次坐下了。
“资产……”吴越干笑着,主动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和瑞瑞八字还没一撇呢,谈资产是不是太早……但您放心,如果有一天我们俩步入婚姻的殿堂,我的就是她的,吴家的将来也会是她的,保证不会亏待她。”
婚姻?真是痴心妄想,吴家怎么会生出这么个蠢货。谢渊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恐怕不够。”
吴越一顿:“那您的意思是……”
“想追求她,可以,”谢渊说罢,自己周身气场先是一低,无视吴越发亮的眼睛继续道,“先把你那几家酒吧转到她名下表表诚意。”
“诚……”吴越这回是真惊着了,只是追求啊!追求而已,还不是直接谈恋爱,就要他给出百分之五十的身家,是不是太狮子大开口了!
他的表情落在谢渊眼里,谢渊眉头微挑:“怎么,觉得我谢家的继承人不配?”
“怎么会呢,我哪敢……等一下,您刚才说什么?”吴越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谢渊淡淡看向他:“纪瑞,是谢氏的唯一继承人。”
吴越彻底傻了。
谢渊再次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能看上纪瑞,说明吴总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眼光不错。可惜光是眼光好是不够的,还要有足够的诚意才行,想追求纪瑞?可以,别光用嘴说,先把酒吧转到她名下,如果你真有那么幸运,将来可以和她走进婚姻……”
谢渊内心拒绝这种设想,话说到一半就停下了,留下一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就离开了。
吴越呆滞地坐在那里,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猛地回神,看到是李亦骋来电后颤巍巍接通:“李、李哥……”
“哟,起挺早啊,还以为找不到你呢,”李亦骋声音里透着调笑,“我这边有个代理商,晚上打算去你长平路那边的酒吧放松一下,你给我安排妥当了啊。”
“李哥……”吴越继续欲哭无泪。
李亦骋总算听出了不对,顿了顿问:“怎么了?”
“谢渊他太欺负人了……”吴越嗷呜一声,把这两天发生的事都说了,说完还不忘诉苦,“你说他什么意思,想让我知难而退吗?还纪瑞是谢家唯一的继承人,我呸!纪瑞又不姓谢,怎么可能是谢家的继承人,就算她姓谢,有谢渊这尊大佛在,谢家轮得到她继承吗?谢渊说这么多,不就是让我认清自己的身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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