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看到她这副样子,一时间也有些想笑,两人坐在越升越高的摩天轮里,笑得像两个傻子,直到升到最高点,纪瑞才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红着眼圈问他:“那你现在要亲我吗?”
谢渊唇角笑意渐收,只定定看着她。
山不就我,我自就山,纪瑞倾身上前,一点一点靠近。
摩天轮只有最上方做了固定,她这样靠近时,会轻轻发生颤动。谢渊不知是怕这点颤动,还是因为纪瑞的靠近,手指一点一点扣紧座椅,用力到发白。
当她的呼吸抚过面颊,谢渊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命运给他亲吻。
可等了许久,却只等到摩天轮突然的大幅晃动。
他缓缓睁开眼睛,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他一个人。
纪瑞差点栽进蛋糕里,年仅十五就已经人高马大的小堂弟一把搂住她,莫名其妙地问:“姐姐你就算再馋,也不至于一头扎进蛋糕里吧?”
纪瑞愣了愣,突然抓狂:“我怎么又回来了!”
“你刚才离开过?”小堂弟又问。
纪瑞刚要说话,突然就想起了什么,于是扭头就往楼上跑:“我没时间跟你们解释,爸爸妈妈,赶紧帮我把小叔叔当年的新闻全部找出来,大伯你联系技术部门,用最短的时间去掉肇事司机脸上的马赛克,都别闲着赶紧动起来,找的资料越多越好,我说不定很快就回去了!”
大伯母面露不解,正要问她是怎么了,褚臣和叶添雨就已经开始行动了,纪宣在短暂的茫然后,也很快想到了什么,于是也立刻进了书房打电话。
一群人突然忙碌,大伯母和两个堂弟都还迷迷糊糊的,年过五十的纪雅温声解释:“这件事呢,说起来比较复杂,所以我们现在还是别说了,帮忙查资料吧。”
大伯母:“……”那也得先知道什么事才能查资料吧。
因为不知道纪瑞还能停留多久,所以纪家每个人都竭尽所能,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出最多的消息。
纪瑞坐在卧室的地上不断搜索谢渊失踪事件,结果搜到的要么是简短的报道,要么就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十六岁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谢家的年轻继承人,显然是个编故事的好素材,更何况他还做出把财产全部留给朋友没出生的女儿这种离奇的事。
纪瑞的鼠标都快按得出火星子了,仍然没找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好在家里长辈们相当能干,源源不断地往她这里送有用的资料。
“孙玉成,男,三十八岁,毕业起就一直留在谢氏,三十八岁时因重大工作失误被开除……”纪瑞一边默念二十年前关于肇事司机的信息报导,一边时不时看一眼他的脸。
这张脸……好眼熟,她应该是见过的。纪瑞脑子飞速转动,终于在周围空气凝滞的刹那眼睛一亮,然后身形一个不稳落入谢渊的怀里。
“小叔叔!”她激动地抱上谢渊的脖子,“小叔叔我想起那个人是谁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天见面时你开除的那个人吗?!他就是肇事司机!我终于……”
谢渊咬上她的唇,将她剩下的话强行堵了回去。
纪瑞愣了愣,突然看到朝阳从东边升起。
……她只是消失半个小时,小叔叔竟然在摩天轮上等了她一夜。
清晨的游乐园已经歇业,放眼望去只有摩天轮还亮着灯,正缓慢地按照自己的速度旋转,谢渊一身经历过黑夜的潮气,连指尖都是冷的。
一吻结束,他抵着纪瑞的额头,拇指轻轻摩挲她微微红肿的唇:“回家吧。”
“……嗯。”
一路无言,刚到家谢渊就把她拎回了自己房间,窗帘一拉就开始补觉。
纪瑞静静听着他的呼吸,许久才小声道:“我找到肇事司机了。”
谢渊没有说话。
“那个人是被你开除的员工,因为这一层关系,警方怀疑你失踪的事不是意外,所以调查了很久,不过最后还是因为证据不足把他无罪释放了,”纪瑞小小声,“虽然到最后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主观犯罪,但稳妥起见,我们就当他是故意的吧,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想办法平了他的怨气,二是找人盯着他,以免他做出过激的事,我建议是第一种办法,虽然憋屈点,但能保证后续无忧……”
“纪瑞同学。”谢渊困倦开口。
纪瑞:“……嗯?”
“我等了你一夜,”他说,“能先让我睡个安稳觉吗?”
纪瑞张了张嘴,不说话了。
谢渊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将她抱得更紧了。
纪瑞脑子里乱糟糟的,有无数个想法相互纠缠,本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可听着谢渊逐渐沉重的呼吸,眼皮好像也跟着灌了铅,很快便沉沉睡去。
谢渊只睡了两个小时就醒了,意识回拢的刹那,仿佛又回到了空无一人的摩天轮上,他倏然清醒,睁开眼便看到纪瑞在自己怀中。
他盯着纪瑞的脸看了许久,终于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做梦,这才渐渐放松下来。
熟睡的纪瑞浑然不觉,连梦里都在思考要怎么避开谢渊原有的命运,可惜清醒时思绪都浑浑噩噩,梦里就更是想不出什么答案。
她一觉睡到傍晚,睁开眼睛时旁边已经没人了,只有床头亮着一盏小小的夜灯。纪瑞伸了伸懒腰,随意地看了眼手机,就看到谢渊两分钟前发的消息:别出来。
为什么不让她出去?她偏要出去!纪瑞叛逆心起,开了灯直接跑到门口,威风凛凛地把门拉开:“我出来……了。”
看着风尘仆仆的管家,纪瑞表情有一瞬间僵硬。
“瑞瑞……为什么会从少爷房间里出来?”一片静默中,管家迟疑开口。
谢渊斜睨了纪瑞一眼,想看她打算怎么编。
纪瑞轻咳:“那什么,我刚才在小叔叔屋里看电影呢。”
说罢还偷偷和谢渊对视,无声催促他帮忙说话。
谢渊一脸淡定:“嗯,她在我屋里看电影呢。”
“骗孙子呢!”管家大怒,“你们俩都穿着睡衣,还一脸刚睡醒的印子!”
纪瑞:“……”
管家原计划是元宵节之后回来,这次是特意为了给他们一个惊喜才提前回来,结果没想到惊喜没给到,反而被他们给了一个大惊吓。
“荒唐,实在是太荒唐了!”客厅里,他焦躁地走来走去,“那可是你叔叔!那可是你侄女啊!你们怎么能在一起呢?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呢?这要是曝光了,别人该怎么看你们,你们还怎么在周城立足,我又怎么对得起死去的……”
纪瑞摸了摸鼻子,悄悄问昨天就回来了的钟伯:“他打算念叨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少说也得俩小时吧。”钟伯压低声音回答。
纪瑞顿感绝望,求助地看向谢渊。
谢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被她催得紧了就给她发了条消息。
手机震动一下,纪瑞点开一看,上面赫然几个大字:我都让你别出来了。
纪瑞:“……”
正当她无语时,钟伯听不下去了,直接给管家塞了杯温水:“坐下歇歇吧,原地都能走出两万步,就不觉得累吗?”
“我有什么可累的?!”管家怒声说完,突然意识到钟伯的态度有点过于平静,当即狐疑猜忌,“你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是啊,早知道了。”钟伯大方承认。
管家倒抽一口冷气,突然伤心了:“合着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目前来看是的,但你也不能怪别人,我们都是自己看出来的,是你自己迟钝,俩孩子这么明显的谈恋爱也看不出来。”钟伯气定神闲地反驳。
纪瑞点头:“就是就是,别人都是自己看出来的。”
“而且他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年纪相仿又都漂亮可爱,谈个恋爱怎么了,你这个老古板怎么这么大气性。”钟伯继续道。
纪瑞又点头:“对呀,小叔叔漂亮可爱,我忍不住嘛。”
“再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们能在一起也是好事,你之前不还担心瑞瑞以后谈恋爱结婚就会离开谢家吗?这下好了,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了,你不得开心死?”钟伯又道。
纪瑞刚要点头,唇角的笑意倏然一僵,谢渊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拄着手杖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都休息吧,我和瑞瑞还有话要说。”
“你们能说什么?”管家警惕地看着谢渊,有种自家宝贝白菜要被他挖走的错觉。
“你管人家说什么!”正义钟伯当即把他带走了。
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远去,纪瑞笑了一声,扭头看向谢渊:“小叔叔,你要跟我说什么?”
“肇事司机的事。”谢渊缓缓开口。
纪瑞精神一凛,忙道:“我知道是因为他给公司造成了重大损失,你当初才会开除他,但有句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哪怕是为了你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我们这次退让一点其实……”
“我同意你的方案,拿一笔钱出来平息他的怨气。”谢渊打断她。
纪瑞眼睛一亮:“你同意?”
“但为了以防万一,这段时间还要派几个人跟着他,免得再生出什么事端。”谢渊悠悠补充。
纪瑞连忙点头:“你考虑得对,我们不能光寄希望于对方的人品,该防范的也要防范,这叫双管齐下!”
谢渊看着她得瑟的小模样,不由得笑了一声。
事情已经商量好了,谢渊第二天就叫蒋格去查了这个叫孙玉成的男人,找到他目前的住址后,便要瞒着纪瑞亲自去一趟,结果刚拉开车门,就看到她坐在车里冲着她笑。
谢渊面无表情地关上车门,看着同样没上车的蒋格道:“解释。”
“她非要去,我是劝不了,要不你来?”蒋秘书非常恭敬。
谢渊无言许久,认命地上车了。
去机场的路上,纪瑞一边吃水果一边问:“孙玉成当初为什么会被开除?”
因为她非要跟来,谢渊还有点生气,闻言也不想理会,倒是蒋格在副驾驶上解释:“他那个人能力还是有的,就是太爱喝酒,喝完酒嘴上还没个把门的,结果把我们的项目底价透露给了合作方,害得我们损失不小,谢总这才开除他。”
“那开除之后他的生活怎么样?”纪瑞好奇。
蒋格:“还能怎么样,一塌糊涂呗,工作没了,媳妇儿没出月子就跟他离婚了,他在周城待不下去,干脆回老家了。”
“……听起来会有很多怨气的样子,”纪瑞默默咽了下口水,“保镖带够了吗?虽然是我们主动找上门,但安全问题还是要重视。”
蒋格推了一下眼镜:“瑞瑞小姐放心,就是有十个他,也伤不了谢总。”
纪瑞很难放心。
孙玉成老家离周城不算远,几人晌午出发,下午三点就到了。
大概是提前打过招呼,孙玉成一直在家里等着,看到谢渊后阴沉一笑:“谢总怎么有空来了?”
纪瑞看到和新闻报道里差不多的脸,紧张地挤出一点笑意,还没等开口寒暄,旁边的谢渊就直接来了句:“看来离开谢氏之后,你过得很一般。”
纪瑞:“……”大哥,我们是来消除仇恨的,不是来拉仇恨的。
孙玉成闻言脸果然黑了:“我是拜谁所赐?”
“当然是你自己,”谢渊面无表情,“要不是你喝酒误事,也不会被谢氏辞退,要不是你整天不着家,你老婆也不会刚生完孩子就跟你离婚,你自己放着好日子不过,整天喝酒犯浑,现在还怪上我了?”
“我不怪你怪谁!我为谢氏工作了十几年!十几年啊!就算我做错了事,你也不能说开除就开除,还要赶尽杀绝吧!”孙玉成被他刺激得呼吸急促,“说什么要把我推荐给宏意的老总,结果我去了那边人家见都不见我,你还收了我的工牌,不准我再进谢氏,还封杀我,让周城大大小小的公司都不录用我,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你只做错一件事?“据我所知,你因为喝酒大大小小的错事办过不少吧,再说你都被辞退了,我收你工牌不是很正常,至于说给你介绍工作的事,我当时确实只是为了把你敷衍走才撒谎,但你如果不偷偷混进谢氏,我也不会敷衍你吧,不过封杀这事我确实没干,”谢渊说着,奇怪地看他一眼,“但凡是会做背调的公司,都不会录用一个屡次喝酒误事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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