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是也不急着找,你若是不想嫁,交给兄长便是。听兄长一句,那丁原不是好东西,绝非良人。”
“谁不一样?女子总会出嫁的,只要走了出嫁的这一步,以后不管是在丁家过日子,还是夫死回元家来守寡,我都自由了。”
元清影无所谓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什么人,反正有元石陆在,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欺负她。
其实前几日去秦府赴宴,看着秦国相的千金秦淑君忙里忙外,在自己家中悠闲自在的样子,元清影很是羡慕。
她觉得可以试试走秦淑君的路子,丁原常年读书,听说之前还曾经大病一场,险些误了去翰林院当值的事情,可见身体不好。
既然对方身体不好,那就是她的机会,她一定能先熬死对方!
“哎呀,后宅磋磨人的手段,你见的还少吗?真要是成了他人的妻子,兄长想要护着你都难。你不喜欢就可以不嫁,一直在家中留着,兄长养得起你!”
元石陆觉得妹妹想的太简单了,到时候元清影已经被人欺负,再报复回来除了出一口气外,能有什么用?伤害都已经造成了啊!
但是元清影很坚持,她的性子向来如此执拗,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更改。
元石陆觉得妹妹脑子不好使,从小就是过于乖巧执着,不懂得变通,这点和他的榆木脑袋那是一模一样!
他是榆木脑袋,但总有脑子灵活的人,他认识的人中,就不止一人,但是这事儿是家事,不好随便跟人商量。
想来想去,元石陆决定去求助聪明的姨妹,玉阳公主。
沈玉耀听了这件事后,先是想到一个问题,这个丁原竟然蹦跶到现在,还没被人摁死呢?
看来他也有点儿本事,估计是脸皮厚,官场中的人,只要脸皮够厚,就无惧得罪任何人。
再加上最近官场中震荡太大,大家都盯着那几位身居高位的人,还真就忽略了一些小角色。
“姨兄想要如何?”
“公主,末将就是实在想不出办法,这才斗胆前来询问公主。末将只有这一个妹妹,自小便珍之重之,她刚出生的时候只有猫崽大,这些年来,末将是殚精竭虑,熬干心血,看着清影一点点长大成人,末将实在是不忍让那野猪拱白菜啊!”
“丁原是状元,也没有妾室,出身是差了点儿,但他为人足够有上进心,只要维持好厚脸皮,日后成就不一定会小,姨姐既然已经认定了,我也不好强拆姻缘庙。”
沈玉耀不喜欢掺和这种婚嫁之事,干的好了没人夸,干的差了有人骂,图什么啊。
“什么姻缘庙!就凭那丁原,他也配!公主,攀附权贵者,今日攀附末将,明日瞧见一个比末将更强的,就会去攀附他人。他不纳妾并非是自身洁身自好,他是为了抬高身价,不然他一介庶民,安能有大家闺秀看上他?”
呵呵,大家都是男人,那点儿男人的小把戏,他会看不出来吗!
沈玉耀有点儿惊讶,看元石陆平常的表现,实在是很难想象,他能将一个人看的如此透彻。
此刻元石陆眼睛比那探照灯还亮,将丁原的想法看的清清楚楚,要不怎么说最了解男人的还是男人呢。
“你说的有道理,那么姨兄想让我怎么做呢?要不,让姨姐进宫来陪我聊聊天?”
沈玉耀有些好奇元清影,元石陆将元清影跟他讲的话,也跟沈玉耀说了一遍,沈玉耀听着,觉得元清影不是那种一点儿主意都没有的人。
正好最近要迎皇太后回宫,宫里宫外忙成一片,沈清瑾也老实下来,她闲的没事干呢。
年前沈玉耀是不太想再搞事情了,冬州雪灾出现,朝堂上每日都在讨论如何赈灾,既然大家都在干正事,夺嫡这种不正经的事情,就往后稍稍吧。
“聊聊也行,此事便拜托公主了!”元石陆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服他妹妹,只能寄希望于公主和元清影都是女子,可以说得到一起去。
既然要劝人,那怎么能只有她一个呢?沈玉耀转头就把沈珉玥也叫来了。
沈珉玥听说元清影和丁原定亲,元石陆不答应,还求到沈玉耀头上一事后,表情有些复杂。
“你这位元家的姨兄,是觉得你无所不能了吗?”
沈玉耀在元石陆心中到底是什么形象啊!但凡形象没那么完美,元石陆都不至于病急乱投医到她头上。
沈玉耀对此只能笑笑,摊摊手表示她也不知道。
又是姨兄确实是有点儿想法异于常人。
“我听民间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咱们去毁亲的话,不太好吧?”沈珉玥有点儿跃跃欲试,她想起来那个丁原是谁了,长得不太行,还自我感觉良好的那个新科状元啊。
就是上次打扰了她看探花郎雅兴的那个男人。
看到那家伙,她感觉自己像是喝了一碗油。
“听说只是议亲,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有什么好不好的。”沈玉耀戳了戳沈珉玥的肩膀,“你就说你愿不愿意看八卦吧。”
“那当然愿意!”
好家伙,沈珉玥答应的那叫个快,大概晚一秒答应都是对八卦的不尊重!
做事情就是要有松有驰,之前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现在该好好享受一下生活的乐趣了!
于是第二天,元清影就被元石陆从元府送进了宫里,元家的老夫人想要陪着孙女一起进宫,被元石陆挡下。
那位老夫人觉得和丁原的亲事还算不错,如果不是她松口,其他人不可能擅自帮元清影议亲。
既然如此,那绝对不能让老夫人入宫!
元清影第一次入宫,很是紧张,元家早就不复从前辉煌了,可能现在刚刚失去一位尚书的杨家,都比元家要风光。
谁让元家旁系已经几乎没人了,在朝为官的人中,元石陆竟然是位置最高的。
也是因为这一点,元清影在家中才没有受到太多不公。
“两位公主都很好相处,不必担心,就当普通闺中好友相处便可,兄长在那边当值,你若是有事,直接去那边寻为兄便是。”
“恩。”
“公主身边的竹香来接你了,你跟着她走就行,记住,在宫中绝对不要随意走动,也千万别跟着不认识的人离开。”
元石陆又不放心的叮嘱两句,絮絮叨叨的像个操心的老母亲。
元清影被自己的形容逗笑了,捂嘴忍笑道:“兄长放心吧!”
竹香上前,冲两人行了一礼,“公主在望梅亭,六公主也在,元小姐请吧。”
西苑的望梅亭,自从沈玉耀和秦淑君在此说了一番话后,她就觉得这地方是真的清静好地方。
尤其是梅花还没有盛开的时节,暖和极了,还幽静。
沈玉耀对元清影的第一印象,就是瘦小。
像是常年营养不良一样,明明比她还大,却只跟她差不多高,人还瘦瘦的,带着一股弱不禁风的味道,脸色苍白,风一吹还会咳嗽两声。
“臣女见过玉阳公主,见过六公主,问两位公主安。”
“一切安好,起吧,快坐下,这几日天寒,可别冻着了。”
沈玉耀赶紧让人到里面来坐着,还让宫女将。挡风的帘子落下,顺便取个火盆来放着。
元清影确实身体不好,胎里带的不足,一到冬天更甚,见到沈玉耀体贴的举动,有些感激的笑了笑,“多谢玉阳公主。”
玉阳公主和六公主区别很明显,前者面上带着分笑意,给人明亮温暖的感觉,身形不算太高,少女亭亭玉立,叫人看久了移不开眼。
六公主与玉阳公主相比则显得有些冷漠,但好在并不会摆着冷脸,身形高挑,端坐时自有一番公主贵气在身上。
“之前每次宫中设年宴,都不见你来,每每问及,元家夫人便说你得了风寒,不便外出,吾本来是不信的。”沈珉玥是真没想到,京城里还有这么一位病美人。
元清影低头羞涩的笑了笑,“叫公主见笑了,臣女自小身体便不好,风一吹就容易病倒,不过年纪大了后,倒是比小时候强健多了,可能过上两年,冬日也能来宫中赴宴了。”
她说话时,嘴角有小梨涡若隐若现,眼底闪着光亮,似乎对以后自由的日子十分向往。
一个年幼多病,常年被关在屋中的病人,她最想要得到的就是自由。
为了自由,她可以放弃很多,当然也包括她的婚姻。
沈玉耀大概明白元清影为什么会答应和丁原的亲事了。
丁原的出身不高,元家虽说没落了,但也不是丁家能反抗的,而元石陆一路高升,前途无量,还手掌部分兵权,远比丁原这个目前只是翰林院学士的小官要厉害。
身靠两座大山,她无须担心自己在丁原那里受一点儿伤害。
或许每一个招上门女婿的女子和岳丈,都是这么想那个上门女婿的。
沈玉耀拿起蜜饯往嘴里塞了一块。
“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以后你到年宴上,尽可来寻我说说话,不过入宫前一定要吃饱喝足,反正吾每年都没能在年宴上吃饱过。”
沈珉玥说的是大实话,年宴上那么多人,大家一边说一边吃喝,饭菜早就凉了,再好吃的饭,凉了都差点儿意思。
再说那么多人的环境里,谁会埋头干饭啊。
“六姐每年都要拉着一群人说话,不专心吃饭,可不就吃不饱嘛,姨姐,莫要听六姐胡说,你一定要空出肚子来宫里,御厨那一日会使出浑身解数,做一桌子美味珍馐,保准能让你吃个痛快!”
还真有埋头干饭的,不管是原主还是沈玉耀,都属于这一类。
“真的吗?可有冷饮子?”
元清影身体不好,但很喜欢吃刺激性的食物,冷的辣的都是她的最爱。
但是她很多时候是没有办法吃到的,过年那一天是她给自己选的放纵时间。
“有,要什么有什么!但若是你成了亲,就不能想吃什么吃什么了。”
沈玉耀在现代的时候看到过很多人,结婚之前是一个样子,结婚之后又是一个样子。
结婚之前,他们是为自己活的,结婚之后,他们是为孩子活的。
如果怀了孕,哪怕是特别想吃的东西,也会仔仔细细的询问医生,医生说不吃就不吃,说能吃才会小心的吃两口,那可怜的模样,让人看了就难受。
但是人若是去问,孕妇这样做苦不苦?她们会说苦,问她他以后还要生孩子吗?她们又会说,我只有一个孩子太孤单了,想再生一个陪伴孩子。
沈玉耀有时候很讨厌去劝说别人改变主意,就是因为她知道,说再多话都没用,大家都是人,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一个人是很难说服另一个人改变固有的想法的。
除了洗脑以外。
“臣女还是想要成亲。”元清影没有怎么犹豫,就选择了成亲。
沈珉玥不解,“成亲究竟有什么好的啊,你若是喜欢那丁原,也就罢了,你又不喜欢他。”
“可臣女生下来,就从未按照喜好行事过,只是选择一个较为适合臣女的路罢了。”
元清影不喜欢在屋子里呆着,可她的身体不让她出去玩闹,她不喜欢那个家,可她就是投生在那个家,又有什么办法?
她不喜欢的事情有很多,她从来不能按照自己的喜欢行事。
沈玉耀沉默了,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东西,一些更为真实的东西。
元清影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因为没人给她另一条路。
她不可能像现代的女性一样,自给自足,凭借自身的力量,就能单身的活下去,这个世道不允许,她也没有那个资本。
一直到元清影离开,沈玉耀都再怎么说过话,沈珉玥叹口气,兴致也不高。
“本来还想着要好好劝一劝她,可我总觉得心里不舒服,玉阳,我以后也会这样吗?你呢?你也以后也会吗?”
没有选择的岂止是一个元清影,还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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