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百罗涅家族坐落于沿意大利北面海岸线上的一个海港城市附近,距离亚得里亚海边不过几十分钟的车程。
即使开着顶级的跑车,迪诺仍旧严格遵守了当地路段的限速法规,只有法拉利引擎启动的轰鸣声和丝滑灵敏的起步加速度在证明着这台超跑的过人身价。
一路上基本都在受到行人注目礼,怎么说呢,其实维奥莉塔并不是很喜欢这种人群中高调的感觉。尤其是车子停靠在海岸边从车上下来的一刻,简直是扎人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
幸亏冬末初春的时节并不是海边度假的旺季,而且临近日落海边的游客也不算多,这才没有让她过于不自在。
迪诺和维奥莉塔相隔了一步社交距离,并排地踩上沙滩,罗马里欧则是落后数米跟随其后。没有人开口说话,而是静静地行走在海边,心思各异地体会着这片刻的安宁。
海风吹拂,夕阳下的沙滩呈现出一种泛着柔光的金红色,白日里有如蓝宝石的海平面在布满赤霞的天空映照下,时而反射出与天相接的橙红,时而融合了片片云影与海水的湛蓝本色而浮涌着一种幻梦般的紫。
随着天光的渐渐变暗,沙滩上的人们在陆陆续续地收拾东西离去,时不时就有快乐的小孩子牵着父母,或者热恋中黏糊个不停的情侣,乃至享受完日光浴的老年人,携着或多或少的东西从他们的身边经过。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满足或舒畅的笑容。
不远处喧闹的活动区中,十几名年轻人正热火朝天地准备着烧烤晚宴,木炭燃烧的烟熏气和油脂融化的焦香时不时地四下飘散,伴着各式香料的味道,勾得人禁不住食欲大动。
一名青年忽然从烧烤区小跑过来,停在了维奥莉塔的身前一米处。
“美女~美女,不好意思,能邀请你一起来喝一杯吗,”青年面色羞赧又微微兴奋,双手合十低声对她说道,“我和朋友们玩国王游戏刚刚输了,拜托了!帮个忙,只要一小口就好。”
维奥莉塔抬眼看了看青年,又扫向他身后不远的一群男男女女。年轻人们差不多都是二十岁上下,脸上洋溢着满满的青春活力和天真的学生气,有抱着吉他正在扫弦吟唱的女生,互相抛接飞盘玩的几名男女,甚至还有边烤着肉一边看书、眼镜镜片被烟熏了一半都浑然不觉的男孩子。
面前朝气蓬勃的人间烟火,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可以啊。”维奥莉塔无所谓地点了下头,越过喜出望外的青年,来到宽大的烧烤桌前。
她随手从一堆瓶瓶罐罐中抽出一瓶尚未开封的覆盆子味啤酒,递给桌边的另一位男生,“帮我打开。”
迪诺从后面跟了上来,“维奥莉塔,你就这么接受陌生人的邀请……”
“迪诺先生,他们都只是当地的学生不是吗,”维奥莉塔回头看了一眼脸上不无担心的男人,接过一旁递来的酒瓶,“而且迪诺先生不是也在,不会有事的。”
她握着瓶颈,直接对着瓶嘴吹了起来,仰起头饮了一大口,直到一瓶酒被喝空了大半,看得周围的年轻人都一阵起哄叫好。
“谢啦,酒喝起来不错,”维奥莉塔举起瓶身浅浅示意了一下,拎着小半瓶酒转身,摆了摆手离开,“剩下的我就带走了。”
待她离去,烧烤桌上一阵低低的骚动。
“天呐,行啊你,这种冷脸大美女都能邀请过来,”给维奥莉塔开酒瓶的男生用力地锤了一下同伴的肩膀,“刚才她说话和喝酒的样子超酷超性感的!爱死了~要不是旁边跟着的男人实在太帅,我一定会直接上去要电话号码。”
而最开始邀请她的青年只是失魂落魄地望着已经走远的身影。
维奥莉塔拎着剩余的覆盆子酒,沿着被海浪冲刷的湿润沙滩继续随意地漫步,时不时地就举起酒瓶喝上一两口。海风扬起了她黑色的长发和裙摆,从背后看,女孩美妙的曲线完全地被勾勒了出来。
“可以了维奥莉塔,不要喝太多。”迪诺并没有跟在她的身边,而是在身后轻声叮嘱道。
“可是迪诺先生,这瓶酒只有不到5度啊?”维奥莉塔蹙眉看着瓶身上的法语标签——原产地比利时——和饮料有什么区别,“根本就喝不醉人的。”
迪诺叹了一口气,追上前一步,“度数多低都含有酒精,浅尝辄止就好,摄入过量对身体代谢会产生负担。”
“啊……好吧好吧,那就交给迪诺先生了。”维奥莉塔偏头微微勾起嘴角,将手中的酒瓶向旁边一抛。
准确无误地被男人接住了。迪诺低头看了看手中一滴未洒的啤酒。
空瓶。
“噗。”看着迪诺一脸无奈的表情,维奥莉塔忍不住低头笑了出声。
她转身背对着男人,迎着傍晚凉爽的海风,有些孩子气地张开双臂,全然不顾鞋子和裙裾被白色的海浪所打湿,就这么一步一步踏着大海与沙滩的分界线缓缓前行着。
随着海浪的冲刷,不少贝壳与小小的虾蟹被冲上了沙滩,而她的脚步貌似也在小心地绕过这些脆弱的小生命,看起来有点歪歪扭扭。
迪诺将空瓶交给身后的罗马里欧,一言不发,不远不近地跟在女孩纤细的身影后。
海边戏水的人们早已都走得差不多,显得女孩的轮廓更加地形单影只。
单薄,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柔韧。
随着落日余晖的黯淡,海边的气温在缓缓地下降,被打湿的脚踝传来阵阵凉意,正面而来的海风也吹得维奥莉塔有点冷。然而她却丝毫不在意似的,反倒觉得冷一些有助于头脑清醒。
白色的浪花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互相击打着涌上陆地,人间的喧闹已然远去,只余下耳边的风声和巨大的浪声,穿过鼓膜在脑海中回响着。
浅浅的醉意似乎随着热度浮上了维奥莉塔的脸。她停下步伐,任由脚面被潮起的海水淹没。
难道他们以为她什么都不懂吗。
就知道在床上欺负她,为什么不干脆坏人做到底,让她满腔的委屈和愤懑积攒在心口,想要宣泄都找不到对象,忘又忘不掉,无所适从得像个傻瓜。
谁要领情啊。最讨厌了。
维奥莉塔弯下身,从被冲上又退落的海浪不断侵蚀着的湿润沙滩中,拾起了一枚白色的蛤蜊,手臂高高地扬起,发泄似地朝着正前方的大海中丢去。
——滚蛋吧,狗男人们!
“哈……”她叹息般短促笑了一声过后,怔怔地盯着落日下深蓝波浪上泛着一层刺目金红的海面,不知不觉间,自双眼中默默地滚出了泪珠。
扬起的凌乱长发拍打着她的脸,好像要将她的所有心事都抽离在着冰冷的海风里。面对着无边无际的海面和天空,长长地叹过一口气之后,胸口中久积不散的压抑郁丧仿佛也散了些许,整个人都轻快了。
只是这从眼中掉落的泪水,似乎很久才会止住。
她就这么直面大海,呆立了许久。
待到迪诺看到维奥莉塔将头转过来的侧脸,只看到两行隐约闪着水光的泪痕。
刚刚降临的夜色下,女孩有如孤雏般站在暗蓝的海边,她的膝盖以下已经完全被海水打湿,汹涌而至的白色浪花还在一波又一波地淹灭着她的脚踝和小腿。
恍如下一刻女孩便会被席卷而来的海浪所彻底吞没。
“……迪诺先生,”维奥莉塔轻柔的嗓音混杂在喧嚣的一波波海浪声中,竟似随时就会飘散一般,“来抱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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