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任克明冷笑一声,打断他。
“是挺可惜的。”他冷冷说:“这么漂亮的男人,非要出来玩脏自己。”
黎昌脚下顿然不稳。
“不是,你误会了……”
任克明却不再任他解释,朝一旁的秘书掀了一个眼神,起身便要离席。
“任总……任总不喜欢?”王总在后面也忙起身:“……不要吗?”
任克明这时已经走到黎昌正前方,冰冷利落的下颌居高临下地朝着他,嘴唇绷直,犹如一位生杀予夺的君主。
唯有黎昌能够看出来,他颤抖的眼皮逐渐泛红。
他又要哭了。
但任克明怎么会是那种在外人面前落泪的人呢?
他没有转身,背对着身后的所有人,只看着黎昌的眼睛,说:“喜欢与否,都是我的人。”
“要与不要,和你有什么关系。”
语落攥上黎昌的手腕,头也不回地将他拉离了包间,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步子快得如风。
如果不是黎昌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在和任克明私奔。
这样紧紧攥着一个人的手腕,锢紧,锢红,锢到皮肉疼痛。
如果不是要背着全世界私奔,你又为何不愿放开他的手?
任克明打开副驾驶的门,将黎昌狠狠甩了进去。
松手的那一瞬间,黎昌错觉自己的手腕和任克明的掌心长在了一起,犹如经历了割断组织的外科手术,一种剧烈的灼烧之感从手腕漫到心间。
任克明早已叫离司机,自己坐进驾驶位。
黎昌知道,他今天没喝酒,否则,方才在包间里的时候他一定就已经落泪了。
不知道开到多少码,黎昌也不清楚限速多少码,他十八岁的时候没钱学车,根本不在乎这些。
如今车窗外猎猎风响,黎昌出神地盯着玻璃窗的前方,没有丝毫要上手去按窗户升降的意思。
而任克明也没有按。
深夜的风在两个身影之间流动,仿佛试图能够平息沸腾的空气。
打在脸上,肩上,却是另一种刺骨的疼痛。
忽然,风停了,那是任克明将车猛地拐进一条暗巷。
车灯没开,黎昌却能借着冰凉而惨白的月色看见他紧紧握住方向盘的手。
那手很大,纤长,指节不粗。
指尖的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就像是害怕刺疼谁的皮肤。
但今天,他是注定要刺疼黎昌了。
黎昌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困在后座,双手被按在车玻璃上。
窗外这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黎昌忽然想起了在英国的那一个月,那座城很爱下雨。
每当下雨,他就拉着任克明跑到绿茵地旁,不打伞,他踩着地上的水坑,任克明就站在一旁,提醒他过去的车辆。
那时总有路过的车会一瞬间激起水坑里的水,让黎昌避之不及。
带着泥点的水洒在他洁白的衣服上,任克明这时会走过来,拿出纸巾,一言不发地为他擦手,擦腿。
那时候任克明的手触碰到他的时候,还不会疼。
不像今夜。
黎昌的呼吸打在车窗,起了一片雾,然后又凝成水珠,顺着玻璃往下滑落。
他感受着疼痛,忽然觉得自己很像这些水珠,只能滑落,滑落。
而在任克明面前,他却又像案板上早已被定好价格的肉,刀俎落下,用金钱来交换。
是不是这段感情里只有金钱。
如果只有金钱,那为什么,他还总是要问我爱不爱他?
任克明把他翻了个身,这时黎昌就着月色,看见他的脸上泛着水光。
那是泪痕。
而任克明看清他的脸庞,逐渐哭出了声,明明动作没停,但是却呜咽着叫黎昌的名字。
“黎昌……黎昌……”
他就那样隔得远远地看黎昌的脸,看黎昌的眼睛。
从开始到现在,他一刻也没吻过黎昌的唇,但却捏着他的脚踝,吻个不停。
黎昌不知道他怎么那么爱吻自己的脚踝,而不吻唇。
是嫌自己的唇脏吗?
可他为什么不好好想想,倘若自己的唇是脏的,那其他的地方又能有多干净呢?
黎昌这时抬起一只手,任克明以为他是要去擦自己的眼泪,也抬手格开。
可黎昌不是要擦他的泪,黎昌反而握住了他来格开他的那只大手。
他把那只手扯到自己唇边,绯红的唇齿微张,咬住任克明的食指。
咬,对,是咬的。
牙齿发力,狠狠发力,但不到要咬下一块肉的程度。
他只是觉得自己太疼了。
凭什么只让自己疼,凭什么不疼的人却在哭。
他要让任克明也疼。
毕竟出现在那个包间里的难道只有自己么?
你任克明不也是和我黎昌一起走出来的么。
谁嫌谁脏。
谁嫌谁脏啊。
车最后停在了东郊宅子前,黎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车上下来,然后回到卧室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为自己清理干净,最后躺到那张双人床上的。
总之这全程都没有任克明的参与,他只把黎昌放下来,就走了。
黎昌在床上睁着眼睛,睁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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