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他终于再次开口。
“替我转告任秀琴,我对权斗没有兴趣,”他的声音听不出来喜怒,沉静无波,“她承诺的事只要做到,下一秒我就会离开任家,不必多虑。”
小安闻言猛然抬首。
“任先生……您要离开?”
任克明看着他,眯了眯眼。
“她没告诉你?”他停顿一瞬,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语气些微缓和:“问问那边派的车走到哪了。”
小安却还陷在其中:“……您不能离开,您怎么能在这时候离开呢?”
任克明眉心微蹙:“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小安仍未停下:“您接管任氏指日可待,您是最合适的人选,您怎么能,您——”
话说一半,陡然顿住。
看向任克明的目光忽然偏离,神情由迷茫变得惊恐。
任克明随着他僵直的视线看向身后,瞳孔睖睁——
他的身后,一辆黑车偏离道路,正朝他们疾驰而来!
车辆驶出风鸣的声音,巨大的震惊令小安脚底灌铅,站在原地想跑却无法行动。
这是人的生理本能,就连任克明也不例外。
可那车距离之近,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几秒之内,二人必被撞击!
忽地,一个身影飞奔而至,任克明和小安还未看清,便同时感觉到一股力气将自己狠狠推开,一阵翻滚。
“砰——”
倒地瞬间,巨大的铁鸣传来,如同惊雷之击。
任克明滚落在地,顷刻间只觉耳鸣,回头看去,原来那是两辆车相撞的声音。
他紧紧看着那交杂在一团的两辆汽车,如同两张毫无用处的铁皮,在阴沉的日光之下变形到无法辨认。
一贯端静的神色竟覆上片刻茫然。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从高处笼罩下来,闯入任克明的视线。
他滞然抬眸,只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向自己,顺着手往上看去,是一张沾着些许血迹的脸孔。
背光而立,足以代替日光。
“你没事吧?”那人问。
声音清脆如玉击。
任克明的视线停留在日光之上,恍然间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神迹。
他紧紧看着,一刻也未移开视线。
那日光也就同他对视,分毫未退。
一双眼眸晶莹澄澈,长睫垂下,如同羽翼般轻扫在任克明的喉间、心头。
半晌后,任克明喉间微紧,看着那白皙皮肤上刺眼的鲜红,终于艰涩出声:
“你……流血了。”
日光闻声一愣,却没有当即抬手去摸自己的脸颊,而是垂首朝下望去。
似乎并不意外地,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腿,轻轻嗯了一声。
任克明停在他脸孔之上的视线下移,顺着手指方向投去,顿然瞳孔缩紧。
浅蓝色的牛仔裤上方蕴出大片红渍,是鲜血。从左脚脚踝处外溢,流淌,滴落。
“我的脚受伤了。”日光轻轻出声:“很疼。”
他重新看向任克明。
一双如水的眸眼睫微垂:
“你……能送我去医院么?”
……
任秀琴缓缓讲完这个故事。
“如你所知,小安是我的人。”她说:“但我不是主使。”
黎昌怔在原地,洁白的指逐渐攥紧手中的杯把。
许久后,他嘶哑开口:“你的意思是……我救了十八岁的任克明?”
自己和任克明的第一次见面,是这场车祸。
自己在车祸的时候救了十八岁的任克明。
然后十八岁的任克明就和自己结婚了。
……是吗?
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结婚了?
“是,你救了他。”任秀琴颔首:“一周后克明把你带回了任家家宴,我大哥,也就是他父亲,问你是谁。他没回答,而是……”
她停顿了一秒,缓缓拿起手中的咖啡杯抿了一口。
在黎昌急切的目光下,她说:
“而是拿出了你们的结婚证明。”
黎昌:……?!
“一周后?”他睁大眼睛。
所以连几个月的时间都没有?
就短短几天,自己就和任克明从认识到领证了?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草率的!
黎昌惊诧一瞬后,垂下眼睑,开始细细思忖任秀琴的话语。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很不对劲。
片刻后,他抬眸对上任秀琴的眼睛。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件事?”他眉间轻蹙:“你想要得到什么?”
任秀琴看着他紧蹙的眉间,微微勾唇。
“你别着急,我还没说完。”
她垂首,指尖在杯壁上摩挲了一阵,忽然抬头。
“你知道吗,其实克明当时根本没打算留在任家。”
黎昌当然不知道。他没说话,只等着任秀琴继续。
“当时我们谈好,他替我牵制任庆背后的势力,直到我哥对任庆彻底失望。”任秀琴说:“事成之后,我会给他一笔钱,然后,他把任家交给我。”
黎昌错愕一瞬。
任秀琴继续道:“他当时似乎……很需要钱。”
她不明白这样一个未成年的小孩怎么会对金钱有如此大的需求,直到调查了他在国外的经历。
原来,任克明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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