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对这个人,到底为什么如此要紧?曹瑞总觉得男人看待自己像是呵护一个瓷娃娃,生怕他摔了碎了。自己的确不算健壮,可也没有那么脆弱易碎吧?
走廊外传来脚步声,护士推着检查车,跟着医生走进观察室。急诊要下夜班了,留观的患者需要根据评估结果决定出院还是转入住院治疗。
曹瑞的病床最靠近门口,医生首先来到他床前,看了一眼就诊记录,问道:“觉得怎么样了?还发烧吗?”
曹瑞刚想回答自己觉得没事了,赵舒权猛然像是鲸鱼跃出水面一般醒了过来,大声喊了句“瑞儿!”把医生和护士都吓了一跳。
“瑞儿你醒了?觉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身上有哪里疼吗?发不发烧?”
整间病房的目光都集中在这边,曹瑞面子抹不开,红着脸小声说:“我没事了,也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别担心了。”
医生露出一言难尽的微妙目光:“你是家属是吧?不要这么激动。还有别的病人。你让一下,我给病人检查一下。”
医生拿出听诊器,护士亮出了体温计。一番检查和问诊之后,医生看着曹瑞说:“应该没事了。可以回家了。”
又看向赵舒权:“你怎么还坐在地上?起来带你弟弟回家吧。”
赵舒权看着医生:“我这就起来……”
实际上他根本起不来,他的腿早就麻木得完全没了感觉。
暗地里试着活动麻木的腿,赵舒权的目光还是舍不得从曹瑞身上挪开。少年看起来气色不错,嘴唇也恢复了正常的淡樱色,完全不像昨天晚上那样令人胆战心惊。
“真的没事了?”他轻声问曹瑞。
曹瑞点了点头,反问他:“赵先生,你一晚上都在这里么?”
赵舒权尴尬地笑了笑:“本来想把你送回张方那里,这里急诊的医生说离开医院他们概不负责。我怕路上出什么事。”
曹瑞沉默,心里知道赵舒权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男人神情憔悴,黑眼圈明显,下巴上冒出了细小的胡茬,整个一张妥妥的熬夜脸,看了就叫人心疼。
也生气。
曹瑞觉得有点生气。他很想说自己并不想要赵舒权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拿自己当宝贝一样地呵护着。自己虽然失去了记忆,很多事都忘了该怎么做,但是作为一个身体健全、智力正常的成年人,自己有能力照顾好自己。
赵舒权给了自己足够的资源,让自己不用为衣食发愁,让自己得到那么多人的帮助,已经超出一个老板应该提供给员工的太多太多。像这样不顾自身安危健康的呵护,自己实在承受不起。
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可偏偏,他对自己什么要求都没有。就连那部他倾尽心血的《昙华恋》,他也一直跟自己说不要有太大压力、顺其自然就好。
是啊,曹瑞毫不怀疑就算自己真的不够努力、或者不够有悟性,达不到杨放导演的要求,这男人也会强行让自己坐稳主演的位置。
而他也相信,倘若自己说一句“不想拍了”,这男人也会遵从他的意愿,并且不用他赔偿一分钱。
几个月前在北郊影视基地邂逅的那一天,他本以为自己只是收获了一份幸运的工作。
或许是见他久久没有说话,赵舒权的声音透着关切和小心翼翼,问他:“怎么了,瑞儿?哪里不对劲吗?”
还有这句“瑞儿”,脱口而出,无比自然。平常他是不会这么叫自己的,但曹瑞直觉这句亲昵的称呼才是他真正想对自己说的。
而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让曹瑞感到异样的触动。
梦里的那个男人也是这样叫他的。在许多个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或温情或香艳、或缠绵或喜悦的场景中,那个男人也是这样叫他、“瑞儿”。
他抬起视线凝视着赵舒权的脸。男人眼中的关切、脸上的疼惜毫不掩饰,或许也是根本掩饰不了。
赵舒权会是他梦里的那个男人吗?
可梦中的场景为什么都是古代?为什么完全没有现代的场面?自己确实对《昙华恋》非常用心,可也不至于走火入魔到这个程度吧?
“瑞儿?”赵舒权又唤了他一声,随即顿悟,露出尴尬的神色:“抱歉,曹瑞,我……”
对了,声音不一样。赵舒权的声音比梦里的那个男人更显年轻,更为儒雅一些。
而脸……虽然看不清梦里的人长什么样子,大概也是不一样的吧?
“你想叫什么就叫吧。”他轻声说,“没人的时候,想怎么叫我都行。”
赵舒权露出惊喜的神色,有点手足无措,带着点紧张地说:“那你要是愿意的话……”
曹瑞知道他想说什么,点了下头,自己翻身下了病床:“我们走吧,不要在这占着床位。”
赵舒权赶紧上来搀扶。可曹瑞注意到他明明腿脚还没恢复利索,跟上自己都有点费劲,看来腿麻得相当彻底。
他觉得自己虽然没有记忆,但确实没见过这么傻的总裁了。自己到底是哪里入了总裁的眼,却让总裁待他如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青莲?
好像生怕自己……生气?
曹瑞突然顿悟赵舒权对自己的了解,甚至远远超过失忆的自己。这男人一定与自己的过去有关,说不定甚至了解自己失去的那些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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