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看来波澜不兴,语气却透着刺骨的寒冷,从旁的大公子也使了眼色,温凉看得出来,小公子回去必然要遭殃,自己却帮不了什么忙。
小公子跟着大老板走了,温凉的眼神也随着小公子的背影而去,走到一半,那小公子停下脚步,温凉的思绪也跟着略略一顿。
抬眼看去,小公子转过身,对他盈盈一笑,站正了身子,抬手作揖,手后是脸上春风拂面,再一转身,才迈了步子急急跟去。
可这个画面是温凉再也无法忘记。
至此之后,温凉也再也没见到那位小公子,而万子山却答应他见一见他身后的老大,这被周旺木的话给折服,留在了山寨上。
从万子山的嘴里旁敲侧击听来了小公子的家境,原来是江城首富穆家的公子。可是温凉却不知道穆家小公子是穆楚红,那日见到的小公子却是穆家的三公子穆楚白,一昔打听下来,心里装着的是三公子的面貌,记住的却是小公子的名字。
阴错阳差,多年后在周旺木押上山寨的新娘子的包裹里翻出了印有穆家的银票,心里挖出了这段往事,横竖也要将那人留下,探听一些关于穆家的事情,不知那位小公子多年以后过得如何,却在一次与万子山闲聊中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
穆楚白便是当年那位小公子。
不是小公子,是三公子。
全然是自己记错了。
错了,一切便都错了。
推了穆楚白入了周旺木的房,低头一看是自己的手,要后悔也来不及,眼睛里看着那以为不会变的老大变了,不会变的公子也变了。想再抓回来,却根本没那个机会了。
心里跟针扎一样的痛,一揪一揪的。
到了如今又该如何?唱戏的只留下他一个,那两头早就退下戏服到了后台去了,真亦假来假亦真,假戏真唱戏成真。舞台上现今只留下他一个,要怎么唱下去?还能怎么唱下去?
只得再化一次浓妆,再吊一嗓子。
扯着脸皮子笑终有一天要酸,只不过在这个人的面前,再酸也得笑。
若是可以回到当年,哪怕是一身破衣服破鞋,哪怕回头要被人笑个半死,也要端着架子恭恭敬敬抱拳,云淡风轻地抿嘴一笑,说:“在下温凉,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这儒雅的公子绝非不会拒绝自报家门。
不过是一句,“在下穆楚白。”
只可惜当年他没有问,他亦没有说。
最终他们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圈子到了末尾,得了一个交点,又再次错过。
酒醉八仙
两人三杯两杯碰了碰,不像年夜饭时喝得那么猛,只是一瓶酒也喝了底朝天。温凉的脸色丝毫未变,而穆楚白的脸颊却露出了淡淡红色,看来的确是不胜酒力。
穆楚白坐在前面微微笑了一下,双眼弯成了一汪春水,身子靠在了桌子边上,只听他轻声说道:“能与温兄喝上这么一回,我也满足了。”
“这么容易满足?不像你。”温凉也跟着抿嘴一笑,他收拾了桌上的酒具,“可惜八仙酒只这么一瓶,等大哥他们回来,让他们再替我们带些过来。”
“好。”穆楚白点了点头,搁下酒杯,又开口问:“要买多少东西?周大哥他们几时回来?”
“这么快就想大哥了?这不是刚到了下午么。”温凉不动声色地开了个玩笑,心里实打实却是一个闷棍。
穆楚白本就是粉红的脸上更是红晕难开,“温兄你也拿我开起玩笑来了吗?”
温凉笑着不说话,轻巧地收拾好了酒具。两人一时两两相望却无言,脸上却是挂着笑。
如此一来,两人之间点到为止,风轻云淡,再也没有往深了一步去想。
正这么笑着,耳边传来了噼啪作响的鞭炮声,温凉这才略略蹙眉,对着躲在圆木柱子后面的两顽童说道,“哪儿不好放你放到这里来,是不是还嫌宋府里青烟不够多么?要是让别人以为我们这里走了水,看你们怎么说!”话语看起来是责怪,可口气却并非严厉。
说罢,邹茶与盖多多从后头闪身跳进了凉亭里,在他们身边的石凳上一左一右地坐下。邹茶笑道,“你们喝酒聊天,不会太闷么?”
“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没来由的温凉口气便就冷了下来。
邹茶吐了吐舌头,看了一眼穆楚白,便没再说话。
只得盖多多起了话头,此后温凉的语气也好了许多,他们闲聊了一个下午,直至傍晚的时候,周旺木带着兄弟们回来了。
因为要给山寨添置不少东西,所以大包小包地在前院空地上堆成了一个小丘。虽是寒冬冻彻骨,但周旺木还是出了一身臭汗。宋风想得细琐,早就准备好了热水给几位擦身。看着那一堆东西,温凉站在穆楚白身边感慨,“不知要花几日才能把东西都送上山寨。”
穆楚白答不出来,只得空笑。
好在年初这几日都是晴天,拿任七先前在门口感叹的那一句“冬至日大雨没白下”来说,今年正月里来的天气,真是好的没话说。
这到底方便了他们运货,从洪州城宋府一路坐着马车送到山寨,快一些不过花上一天,慢一些清晨就要出发,虽然东西多,可天公作美,运了几天,东西也差不多都送了上去。而新春也快要到了头,还有好几天就到了元宵,听周旺木的意思,等元宵逛完了闹事,隔日就回山寨,他们还有事要做。
米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