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口时,史晨突然推门进来,身后是一众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
为首那个挡住了门口,右手利落地出示证件,朗声说:“宁市经侦大队,接到一起经济犯罪报案,请相关人员配合调查。”
红外线一般穿透性极强的目光环视一圈,率先对温以珏道:“温女士,请跟我走一趟吧。”
同样被点名的,还有季明杰和喻安洲,以及季昕予。
被点到名字的瞬间,他的手指冰凉,错愕地看向陆深平静的面容。
对方宽大的手掌在身后悄悄握住他的拳头,带了些许温热的潮湿,适时缓解了季昕予指尖的寒意,低声在他耳边说:
“放心,等我。”
保释
一段还算平和的问询之后, 季昕予被单独留在了审讯室。
审讯室的灯光像是进入苟延残喘的暮年,苍白又微弱,时不时还像病发似的闪烁几下, 让整间四方盒子一样的屋子更加阴森骇人。
季昕予对面的两个座位已经空了有段时间了,所以, 他一抬头看到的便是嵌在墙面里的整块单向玻璃——如果跟电视剧里配置一样的话。
不过, 如果是一个人呆在这样可怖的空间里, 他倒觉得玻璃后头有人的话更好些。
昏暗的灯光下,漆黑的玻璃和深蓝的墙面浑然一体, 只有挂在顶端的两个摄像头还闪烁着红色的指示灯,而那两个红点之间是“严格执法, 文明办案”的标语。
他有好多年没有认真看过电视剧了, 也不知道记忆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是早被淘汰了, 还是这算是书中世界与原来世界的差异。
季昕予不断观察着审讯室各处细枝末节,试图用天马行空的思维掩盖住内心的忐忑。
是的, 他在焦虑,非常焦虑。
在刚刚在审讯中,季昕予将温家如何教唆他潜伏在陆深身边, 如何将陆深的资料拷贝下来,又如何将信息传递回温家, 所有所有的经过全部复述了一遍。
他是整个计划唯一的执行者,是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那个环节。这点在他踏上警车的时刻,便已经有了觉悟。
真正让季昕予如此焦虑的,也并不只是即将面对的牢狱之灾, 还有另一种审判。
陆深对他的审判, 对他们之间关系的审判。
左右手指尖胡乱纠缠, 指尖不自觉地使力。
“嘶——”季昕予下意识倒吸了口凉气,抬手一看,左手拇指关节处的皮肤被抠掉了一块,正往外渗着血丝。
突然,门口传来“咔哒”一声,随着铁门开启,走廊上的亮光也照了进来,从窄小的扇形,逐渐扩散到整个审讯室。
“季昕予,你可以走了。”语速很快,但听声音并不是刚才审问他的其中一个。
季昕予将双手放回桌面,茫然地“啊?”了一声。
“叩叩。”男人敲了两下门,沉闷的响声像是在帮季昕予唤回神志,再次说道:“保释手续已经办好了。”
这种时候,还有谁会记得他啊?
温家人巴不得他自己承担所有罪责牢底坐穿呢,那就只可能是陆深了。
季昕予的心头一暖,这是不是说明,在另一张审判桌上,他已经开始有哪怕万分之一的胜算了?
“叩叩。”这次敲响门板的声音更大,且间隔更短,大抵是有些不耐烦了。
季昕予猛地站起身,就着对面玻璃墙里模糊到轮廓都看不清的影子,理了理糟乱的头发,顾不上拇指上渗血的伤口,来回拍了几下褶皱的衣服,脚步轻快地往门口走。
心跳,莫名加快。
临近门口时,那名黑制服便又开口,有些不耐烦道:“近期不能离开宁市,有问题会随时联系你们配合调查。”
“嗯。”季昕予放慢了步伐,点头答应。
黑制服侧了侧身子,让出路来。
季昕予便一个箭步迈出门口,期待地叫了声:“陆……”
“走吧。”史晨顶着一张棺材脸站在门外,将季昕予的呼唤噎在了嘴里。
季昕予喜悦的表情瞬间凉了大半,低头应道:“哦。”
“剩下的事情律师会处理。”史晨冷冷地丢下一句,不等季昕予回应,转身就走。
季昕予只能低头默默跟着,大厅里人声嘈杂,他挂在嘴边的询问便被咽了下去。
突然,他的胳膊被人猛地拉住,随着歇斯底里地吼叫,一只手直直地落了下来:“是你!都是你这个野种害的!”
“靠!”季昕予尽力侧身,堪堪躲过那一巴掌,却因为动作太快而眼前一黑。
幸好,史晨及时发现了异样,回身过来拦住了对方的下一番动作。
“季昕予!你个烂货,不得好死!”温昕沅被史晨钳制着双手,挣脱不开,只能破口大骂。
季昕予扶着史晨的胳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便见到温昕沅歇斯底里的模样,突然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温昕沅被他的态度激怒,更加用力挣扎了一阵,无果,眼神便更加恶毒地看向季昕予,一字一顿地威胁,“我会杀了你,我他妈一定会杀了你!”
“当然是笑,温家独子、温氏未来的继承人,像个神经病一样骂街。”有史晨在中间拦着,季昕予便有恃无恐了。
温昕沅越疯,他就越要保持风度。
对方又咒骂起来,还伴随着强烈的挣扎,拦在当中的史晨也怨怼地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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