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了几秒,欲盖弥彰地又拿起手机,里头一条新信息也没有,干净得连推送都找不到,他点了这个软件划拉了了两下,兴趣索然,退出去随手点又另一个,依旧兴趣索然。
姜白野指尖的速度慢慢放缓,余光无意识地绕向不远处的人。
周衡钰侧对着他,将陶盅里头的药滤进了玻璃杯里,那药颜色是很深的熟褐色,往上腾着热气。那股苦味被煮开了衡后更难闻了些,姜白野光闻着那味道就好像窜到了舌尖,让他都忍不住皱了皱脸。
周衡钰像是习惯了,等了几分钟热气散了些许,喝药像是喝水一样,薄唇抿住了杯沿,凸出的喉结顺着脖颈上下滚动了几下,就见杯子里的水位一点一点降了下来。
姜白野今天见了他一天,他要么是笑吟吟弯着眉眼的,要么就是安安静静面目平和的,现在看着他发白的唇浸了药水的颜色,眉心微微蹙着,有些明显的不悦。
他竟然觉得这人还挺可怜的。
周衡钰放了杯子,玻璃杯杯壁上残留着褐色的水痕,杯底还有沉泥一般的药渣。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回头便看见小少爷坐得格外板正,眼睛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屏幕。
餐桌桌面是椭圆的水磨石,姜白野坐在侧面,周衡钰就近在弧度大些的主位坐了下来。
姜白野撇了他一眼,见他低着头慢条斯理地理着衬衫袖口,露出来的腕骨轮廓突出,瘦成这样,小臂上的肌肉还是还是分明可见。
“饭呢?”姜白野对着空白的餐桌问。
没等周衡钰回,陈姨的声音就从外头越来越近地传进来:“这呢!现在才到时候!”
什么时候?
姜白野疑惑了一下,便听见周衡钰含笑说:“五点半吃饭,每天都是这个点。小朋友,明天是打算自己下来,还是需要我去打报告迎接?”
他特意又点了点“打报告”,姜白野没好气地问:“我没腿么?”
周衡钰欣然挑眉。
“来了来了,今天多做了两个菜,不知道小男孩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陈姨端着餐盘,放了整整八盘子菜上桌,菜色丰富,荤素都有,有清淡的也有辛辣的,看上去色泽诱人,的确是专门花了心思的。
“你尝尝,要是有什么要改进的,你就跟我说,有什么喜欢的也跟我说,你喜欢我后面就多做几次。”她冲姜白野笑了一下,一点也不见外地伸手捏了捏他手腕,两个指头圈上去刚刚好,跟周衡钰的差不了多少。
“瘦成这个样子,肯定没好好吃饭,你们这个年纪的都是,吃饭不按点吃,有一顿没一顿的,不知道健康才最重要——”
她说到这又停了停,突然意识到在周衡钰面前说健康这个词好像太过冒犯,容易引得人伤心。
周衡钰笑了笑,圆了话:“是,已经很瘦了,再瘦能跟画一起挂墙上了。”
姜白野白了他一眼,觑着自己被捏着的手腕,在心里想陈姨是不是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来这里的,真把他当成来做客的亲戚家的小孩么?
他没吭气,抬头看了一眼陈姨,想记一下人脸,却突然愣了一下。
陈姨笑起来单边脸颊有一枚浅浅的窝,这个窝和普通的酒窝有些不一样,像一个塌方了一角的圆湖,湖水带着泥沙从空缺中冲出来,形成一道平和的缓坡。她笑起来时脸上这个坡,就顺着酒窝往下延了道浅浅的凹痕,说不上好看,但是显得很亲和大方。
酒窝本来就少见,这种窝就更少见了,虽然在陈姨脸上只是单边的,但是姜白野长这么大只见过两个人脸上有这种窝,一个就是今天看见的陈姨。
另一个……
姜白野低下了头,接过了陈姨递过来的碗,眼睫垂在瞳仁前,投下来一层晦涩的阴影。
小朋友消了气焰安静下来的样子像顺了毛的猫,发丝顺软的头顶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摸。
这个念头在周衡钰脑海中刚形成就立马被压下去了,他觉得要是真上手了,小少爷能把院子点了,把家给拆了。
姜白野闷着脑袋缓了一会儿就平复了,如陈姨所说,他的确平时不怎么好好吃饭,原因无他,嘴太挑——有香料味的东西不吃,腥膻的不吃,内脏和动物皮都不吃。
不过今天吃得还算多,一碗饭只剩了一小半,因为陈姨的确是非常非常尽心,每一道菜都是花了心思的,肉软烂不油,鱼鲜嫩可口,青菜也是脆甜清爽。
他放了筷子,歪着脑袋在找纸巾盒,无意瞥见周衡钰面前的饭竟然还剩一半。
他吃相很可观,慢条斯理,举手投足是浑然天成的优雅,嘴唇上连油光都没有。
姜白野没什么兴趣欣赏别人的吃相,正要转过眼的时候突然蹙了蹙眉,看见他筷子往哪伸。
八道菜里就那么三道有辣味的,其中一道线椒炒牛肉格外辣,青绿的线椒味道本就冲得不行,里头还掺了一把鲜红的小米辣,吃几口就能辣肿了舌头。
姜白野小时候跟着外公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沿海不怎么吃辣,他也是后来妈妈去世了才跟着姜衡渐渐开始能吃两口辣,所衡方才吃饭的时候他连个眼神都没多分给这几道颜色格外鲜艳的菜。
现在望过去这几盘菜无不被人动过筷子。
姜白野蓦然抬头逼视他:“你能吃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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