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鼻头发涩。全身如置温水。老人简单一句话,却让她生出在家的错觉。
“元元。”何琴指着身旁的位置,“过来跟我坐吧?”
唐元没说话,神色略慌,去瞅何梁。何梁给她一个安抚的笑,拍拍她旁边的板凳,表示他会坐在她另一边。唐元这才放心坐下。
在场所有人,包括那对小娃娃也坐下后,又有位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端着盘鱼走过来。经介绍,唐元才知道,那是何梁的姑父。他姑姑和姑父都是本地人,结婚后一直留在老家,跟奶奶一起生活。
菜都上齐后,唐元才发现,自己坐的简直是个绝佳位置。鸡鸭鱼肉全摆在面前,何琴还一直跟她夹菜一边介绍。蘑菇是在山上现摘的,笋是现挖的,鸡是家里养的土鸡现宰的,鱼也是河里才捞的,全都很新鲜。
而桌上那盘黑糊糊的肉,是鹅干巴。腌制后脱水晾干的鹅肉,又香又有嚼劲,沾点干辣椒粉就很好吃。
“连干巴肉都拿出来了,小宇都还没回来?”何梁问。
“你们回趟家不容易,多吃点!小宇学校明儿就放假了,别管他。”向来沉默寡言的姑父也开了口。
“是啊。还有这么俏的一个小孙女来家里做客,怎么能不多做点菜呢!”桌头的老人家也插话。
唐元这才反应过来,为了迎接她和何梁,家里不仅等到这么晚,还几乎拿出了全部库存。
吃饭中途,她还听到大家谈起何梁的爸爸,但大都很无奈,看上去都习惯了他常年不回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不知不觉,唐元吃了好多菜,给料很足,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朴实的农家菜。吃久了,还会让人怀恋。吃太多,她嘴发咸,忽然看到桌上角落处摆着一碗汤圆,没多想就伸筷子去夹。
“欸,元元!”何琴打断她,尴尬笑道,“这是圆圆妹妹早上吃剩的,做饭的时候我顺便热了一下,估计不太好吃了……”
唐元更尴尬,脸发烫,收回筷子。但马上,何梁就悄悄扣住了她的手,像是安抚。
没一会儿,大家谈起住宿问题。何琴看出了唐元生活讲究,提议让她去睡何梁的床,他的房间是家里最整洁的。至于何梁,何琴说:“就让梁儿去睡小宇的房间吧,小宇明天回家,这段时间就让他们兄弟俩挤挤。”
唐元听到这安排抑郁了。她发现自己到这里后开始尤其依赖何梁,一点也不想和他分开。
但在他们一开始就对家长宣称,只是纯粹的朋友关系。能怪谁呢?
何梁也发现了唐元的小失落,但看着姑姑体贴的笑,也只能点头同意。
唐元一直沮丧到晚饭结束,何梁也没去帮忙干活,在旁陪着她。院子里总有人来来回回,两人也不敢多做什么,只有挨近站着。
“心情不好?”
唐元摇头,舌尖苦涩到话都不想多说。但也不想在他面前承认自己心情坏的原因。
何梁只能继续陪她站着,趁无人时偶尔拍拍她的肩。他看着她月光下的侧影,虽然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却是平时很少展现的,还微微堵着嘴。还挺诱人。
夜色越来越深。
何琴带着两个小娃娃再次站到了门口,穿得比刚刚严实多了,就像是不睡觉,要出远门一样。而下一秒何梁的话也的确让唐元吃了一惊。
“姑姑,现在阿庆嫂要来接圆圆、满满回去了吗?”
“嗯,她刚打电话说把田里的杂草割完了,马上就下山,顺路把孩子们接回去。”何琴应。
“现在会不会晚了,阿庆嫂家在那边山头了,挺远的。”何梁问。
“你还不知道她?人高力气也大,脚力可好了,六公里路一个小时就到啦!”
唐元听着两人的对话,又看了看那对龙凤胎,懵圈了。她还以为,那对龙凤胎是何琴的孩子。
何梁见她困惑的样子,笑着解释:“我姑姑小超市是和阿庆嫂合伙开的,圆圆和满满是阿庆嫂的孩子。我们两家关系挺好的,圆圆满满也就经常过来做客了。”
何琴叹气道:“她男人常在外面打工,一年到头都难得回家一趟。家里所有活都到阿庆嫂肩上了,抽不出空,才不得不让两个小孩到我们家来。”
唐元点头。说白了,就是帮忙看孩子呗。也是,何梁的姑父和奶奶倒是经常在家,有两个小孩作伴,应该还会觉得挺热闹的吧。毕竟…那么吵。
三人说着话,一阵嘹亮的女声从石板路的路口传来,“欸!琴啊,辛苦啦,我顺便在地里摘了橘子过来,你赶紧来拿吧!”
唐元望去,借着门口昏暗的路灯,勉强看出远处女人的身形,个子很高,梳着麻花辫,穿的不知道是绿大衣还是黑大衣。
女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里探头,瞟到何梁,兴奋叫道:“欸…梁儿回家啦?”
“阿庆嫂好啊!今晚刚回来呢。”何梁应声,移动几步,向唐元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像是要邀请她一起过去。
但唐元不想跟陌生人说话,摇头表示自己就待在原地。
没法。何梁只能和何琴一起,各抱起一个小孩,穿过石板路,去找阿庆嫂唠嗑。
唐元在空空的院里站了好久,间或去看远处的何梁。期间麻团又跑出来,一边汪汪叫着,一边围着唐元转圈,还摇着尾巴。但何梁显然注意不到这里,她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没用,只能强装镇定,嘴里小声哼唧着。
唐元快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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