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说开后,雪宝也就不挂心了,忙带爹爹去看她的小兔子雪团儿。雪宝从上面掀开兔笼,撕下半片菜叶往里塞,“爹爹看,它叫雪团儿,鸢儿刚送我的。”新鲜的菜叶从天而降,雪团儿没有迎上去,反而抖着身子向一旁躲避。可能雪团儿现在不想吃饭,雪宝有些失落地放下叶子,又兜水来给它喝。柳寂看那安置雪团儿的竹笼很是局促,又见雪宝蹲在地上不是喂水就是喂食,看来实在喜欢它。于是到后园砍了几竿绿竹,或编或搭,在厨房屋檐下造了个竹架笼,让雪团儿安居。父女俩为雪团儿办过乔迁之喜后,柳寂到厨房清点食材,要将这用不完的分给贫苦些的街坊四邻。雪宝心惊,来信的那个杜公好像也在齐州,一脸担忧地问:“爹爹,我们现在就要离开吗?以后是不是不回来了?”柳寂知道宝贝心里放不下鸢儿,道:“此去最多半月,之后还会回来,彻底搬去齐州的事,等宝儿做好准备再说。”这次是为拜访故交,顺便看看宅子,有合适的租赁下来先收拾干净,方便日后搬迁。“嗯!”雪宝高兴答应,想了想,将刚移进笼架的雪团儿移出来,放回小竹笼。然后回房取出前日在庙会上帮鸢儿给刘家嬢嬢买的口脂,刚才鸢儿来的时候忘了给她。想要戴上顶帏帽出门,结果翻箱倒柜半天都没有。又去书房烦她爹:“爹爹,开春的时候新做的那顶帏帽我怎么寻不见了。”柳寂搁笔,到女儿闺房,在一堆被翻得乱糟糟的衣裳中间迅速寻出帏帽给她戴上。将杂乱的衣裙重新收整迭好,叮嘱道:“要去鸢儿家?如果玩得太晚,不要自己回来,等爹爹去接你。”“我很快会回家的爹爹。”雪宝留下这么一句,就拎着装有雪团儿的小竹笼跑出门了。在门前浣洗衣服的秋娘看到雪宝过来,起身陪她进院子,先量衣裳尺寸,后去厨房准备茶点。一点都没有因为和柳寂间的那点龃龉要迁怒雪宝的意思。雪宝到时鸢儿正在整理首饰,金的银的好多件,样式也十分新颖,这些首饰雪宝从未见她穿戴过。鸢儿将那些首饰装进一只錾铜的首饰盒里,锁好封起。“这样好的首饰,怎么都锁起来了。”鸢儿见是雪宝,惊喜开心,将她拉到身边坐下,道:“好是好,这些物件却不是我的。”“那是谁的?”雪宝问,顿了顿,问道::“送你兔子的那人的?”“是他。”鸢儿点头,“我不过去看你的片刻功夫,回家后就收到了这些。”“雪团儿和灰团儿,收也就收了,改日回赠些瓜果也勉强可抵,可这般贵重之物,我既无功与他,又怎么能受之?”雪宝点头,“是不该收,这人是?”她以前都从未听过。“这个人说起来跟你还有些关联呢。”鸢儿有些恼恨地说。“我?我吗?”雪宝呆住。“前两日你因那卖杂耍的学艺不精而受伤,那卖杂耍的惹了祸,当时就要逃走,幸亏被林高拦住了。”“我们几个送你回家后,就和那卖杂耍的算账。这时,一个骑高头大马的人路过,要替那卖艺的出头,说我们人多势众欺负一个可怜的外乡客,这不是胡言乱语吗,我们什么时候欺负过人?”雪宝十分赞同地不断点头。“这人鲁莽无脑,一言不合就跟林高林远大打出手,还骂我是个村野泼妇,多亏当时为了治你,柳先生恰好在胡大夫的医馆,距离我们不远,出来制止了。”“所以他就认输,转而送你东西了?”雪宝问。
“才不是,是柳先生要拉他和卖杂耍的去见官,卖杂耍的自己认错赔礼,连连求饶,那头猪才反应过来。”“然后就一直向我道歉,说不该口出狂言,随便骂人,恶语伤人。”“他送雪团儿它们我也就收了,权当个歉礼,谁知又送这些来。”“那你”这些首饰含义不简单,雪宝想起鸢儿那个娇羞的笑,有些不知该怎么说,欲言又止。谁知鸢儿却坦然大方地说:“他要真有那个意,该请媒请媒,该纳采纳采,把话放到台面上说开了岂不好?这般遮遮掩掩,私相授受的作甚?”“一味的只送礼送财,倒像是我只贪图金银,他在养什么我虽寒素人家的女儿,也断不能叫人轻贱了去。”“我觉得你好像对他有点、不一样的感觉?”雪宝忧心忡忡地问,自以为很了解感情,劝鸢儿:“日久才见人心呢,你才见过他几次,就敢托付终生了?”她和她爹细水长流,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小丫头便觉世上感情都该如此。哪里知道也有人,一眼便是一生。“有道理。”鸢儿将首饰盒包进布帛,缠紧束好,寻出笔砚,写上一封书信,“一会儿我就托人送还回去。”然后问雪宝:“你怎么来了?还带着雪团儿,是它不乖吗?”“不是。”雪宝连连摇头,“我和爹爹要出远门,没人照看雪团儿,我才送它过来让你帮我先养着。”“好。”鸢儿笑着答应。“还有这个。”雪宝掏出口脂,“嬢嬢用这个一定很好看。”“你这个臭丫头,我说那天出来一时寻不到你,原来去买这个了。”鸢儿打开口脂翻来覆去看了看,背过身抹抹眼泪,转头笑嘻嘻道。联想方才的事,雪宝怕又触及鸢儿自尊,解释道:“这个没那么值钱,价格你知道的。”“嗯,我知道。”鸢儿含泪笑道,合上胭脂盒,“我们去送给娘亲吧。”之后雪宝又跟鸢儿去看了灰团儿长什么样,喂了几片菜叶子,戴上帏帽就要回家。走出鸢儿家没几步,刚转过一个巷角,不知从何处冒出个妇人冲撞过来,吓得雪宝惊退数步。妇人衣衫简陋,满是尘土,袖口、领口积着些陈年老垢,扎着条不辨颜色的头巾,张口便十分热络地道:“多年不见,姑娘都长这么大了?石头,快过来叫姐姐。”她拽过角落里十岁出头的不显眼少年,强要其行礼。哪怕小呆宝反应再慢,也知眼前场景,一眼认出那妇人是谁,蹙起秀气的眉毛扭头就走,“我不认识你们。”“姑娘这就言重了。”妇人带少年紧追不舍,“纵不认婶婶,也该认你兄弟,这是江石,你叔叔的独生子。”此言一出雪宝更加厌恶身后之人,什么独生子,叔叔家里,光她知道的姐姐就有叁个,女儿家不是孩子?雪宝娇生惯养跑得慢,哪里比得上身后的庄户人家,不多时就被赶上。气得雪宝跺脚,“追我做什么?我姓柳,他姓江,哪里就是什么兄弟。”“瞧姑娘说的,怎么就姓柳了呢。”妇人腆颜笑道,“真是越大越不明白道理了,自家血脉相连的骨肉兄弟不认,反倒自认起外姓来,你说可不可笑。”“什么能亲过血亲骨肉?你下半生都得仰仗你兄弟石头呢,这是婶娘生给你们姐妹的倚靠。”当年这些所谓的亲戚如何嫌弃推脱,甚至想卖她入青楼,雪宝记得一清二楚。对这些人只有厌恶反感,可惜小丫头脚力不足,跑不过人家,被这对讨厌的母子前堵后截,几乎被围裹起来。就在雪宝走投无路之际,恰好路过胡大夫的医馆,正巧闲暇的胡大夫眼尖,瞧见雪宝,走到外面喊道:“雪宝!过来。”胡大夫余光瞥见那对阴缠雪宝的糟糕母子,假作不觉,“你爹让我替你复诊,让胡伯伯瞧瞧。”随便把了把脉,随即派遣医馆两名叫向晴、向昼的学徒送雪宝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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