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赵小铭的威慑力或许没有那么足, 但天雷的威慑力却足以令人惊心动魄。
那些刚刚还在组团嘲笑赵小铭的猖獗少年们瞬间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变, 如触电一般惊慌失措地松开了被摁在地上的母子三人, 又不约而同地朝着身后退出去了数米远,皆对赵小铭避之不及, 目光中流露着难言的恐慌和畏惧。
摁压在齐麟身上的手和脚才刚一消失, 他就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母亲和妹妹跑了过去, 一边跑还一边脱衣服,先脱掉了自己身上的黑色罩袍递给了惊魂未定的妹妹, 正准备继续脱上衣的时候, 一件黑色的冲锋衣外套被扔了过来。
赵小铭从储物戒里面调出了自己的衣服。
齐麟先将外套搭在了母亲的肩头, 然后,满含感激地看向了赵小铭。
孰料就在这时, 一道紫色灵气凝成的锋利箭矢突然朝着赵小铭飞射了过来,电光火石间便抵至了他的面前,杀气腾腾的箭头正对他的眉心。
众人瞬间惊愕,毫无反应的时间。
赵小铭根本来不及去逃避或者抵挡,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又有一道天雷骤然而下,精准无误地击散了那支紫色灵气凝成的利箭,并再度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段震慑力十足的话语:【战前谋害对手者,杀!】
赵小铭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如遭雷击一般僵硬在了原地,额头上冷汗直冒……那支紫箭,差一点儿就射穿他的脑袋了,他差点儿就死了!
心有余悸的同时,他怒不可遏地看向了始作俑者。
是齐鸣。
齐鸣却也是满目的阴森怨怒,甚至比赵小铭还要怒不可遏,满心都是不甘与愤恨——天道凭什么不让他杀赵小铭?他可是魔宫储君,是身份显赫的魔界皇子,天道又有何资格来约束他!
赵小铭却明白天道的用意:既然他成功地在安全区外向天道求得了对战应允,那就说明,对于他自己和齐鸣来说,修罗界内已经不存在什么安全区与非安全区了。全境皆是约束区。只要他们俩一天不上天道台对战,就一天不能对彼此下手。
刚才的那第三道天雷是天道对他们两人共同的警告,再有下次,天道一定会毫不留情的诛杀破坏规则的一方。
思及至此,赵小铭的心中隐约有了盘算,气定神闲地牵起了唇角,得意洋洋地看向了齐鸣:“我还当你多厉害呢,结果却连我的头发丝都没能碰到一下,垃圾就是垃圾,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还是野鸟一只。”
齐鸣根本不经激,当即就怒火中烧了起来,手心中再度拧起了一把紫气流转的弓箭,不死心地对准了赵小铭,满目杀意,拉弓如满月。
然而就在这时,狞兽却忽然冲到了齐鸣面前,急切提醒加告诫:“赵小铭是在用激将法,目的就是让天道杀你,因为他根本打不过你,要是正大光明的上天道台对战,他必死无疑!”
狞兽也并非是因为对齐鸣和魔族忠心耿耿才特意提醒他,而是单纯地为了和赵小铭作对,给赵小铭使绊子,因为赵小铭是它那个好哥哥主人。
齐鸣醍醐灌顶,赶忙消散了手中的弓箭,心有余悸又羞恼不已,差点儿就中了赵小铭的全套!
马走田咬牙切齿地怒视着狞兽。狞兽回眸,对着马走田露出了一个阴险得意的笑容。
齐鸣面色铁青,双目赤红地盯着赵小铭,语气狠戾,一字一顿地开口:“赵小铭,你少在这里自命不凡,你的阴谋诡计再多,不过也只能保佑你多活三十天而已,三十天之后,本王一定会在神族的天道台上,当着修罗界所有人的面诛杀神族后裔!”
赵小铭却浑不在意,潇潇洒洒地将听风刀扛在了肩头:“话别说那么满,到时候谁杀谁还不一定呢,小丫鬟生的小垃圾!”说完,他又悠悠地叹了口气,故意用上了一种幸灾乐祸的目光去看齐鸣,“哎,别管我爸是不是乱臣贼子吧,但我爸确实是你们魔宫的二殿下,而且他就只有我妈这么一个合法老婆以及我这么一个好大儿,孤狼那种暗卫首领见了我还得毕恭毕敬地喊一声‘小殿下’呢,更别说你了。要是按照你们那种封建世家的规矩来算,你这种小丫鬟生的小垃圾见了我还得给我下跪请安呢!”
又是一次激将法,并且还精准无误地刺中了齐鸣内心最在意的痛点。
齐鸣再度恼羞成怒了起来,恨不得立即将赵小铭碎尸万段!
但这一次,他已经汲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强行将心头的汹涌杀意和滔天怒意按耐了下去,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过区区三十天,他齐鸣等得起!
“那就走着瞧。”齐鸣朝着赵小铭露出来了一个阴测测的笑容,“咱们天道台上见。”
赵小铭依旧是浑不在意:“行啊,那就天道台上见,哥等你!”
等到齐鸣带着他的那群拥趸们驱车离开之后,赵小铭才不再装逼了,背后早已渗出了一层冷汗,整个人有气无力的,浑身上下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
于是,赵小铭便将握在右手里的听风刀当作了拐杖,支撑在了地面上,另外一只手掐在了腰间,面朝西方,目光深邃地遥望着天际线处仅剩下的那一条混合着深蓝色的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能打过他才见鬼了。”
他完全能够认识到自己与齐鸣之间的实力差距……齐鸣那个人,虽然歹毒,却不是无能孱弱之辈,修为相当厉害强悍,当属同辈人中的佼佼者了。
他赵小铭倒是没有齐鸣那么歹毒,甚至还算得上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但他却是个没用的废物啊!
没有实力支撑的善良,只能称之为烂好心。
哎……质疑姥爷,理解姥爷,成为姥爷,却又没有姥爷那样的实力。
马走田自然也能够看清这一点,却还是选择了坚定不移地信任赵小铭,并慷慨激昂地鼓励道:“还有三十天时间呢,你的天资又不差,怎么就一定会输呢?不要妄自菲薄,我觉得你肯定能赢!”
赵小铭都要感动哭了:“财,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信任我……”但是,他也实在是有自知之明,“齐鸣都已经把以灵化刃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我才刚刚能幻化出来一个小匕首,这怎么比啊?我还不能带斧丝和听风刀上台。”
马走田突然就哑口无言了。
众所周知,天道台为确保比赛的公正公平,所以绝对禁止对战双方携带自己的武器上场,只允许使用自身灵气打斗,以免会有人凭借着高端武器胜之不武。
换言之就是,想要在天道台上当赢家,唯一的条件就是自身实力强硬,最起码要先熟练掌控以灵化刃这一技法,但赵小铭现在却才刚刚新手入门。
根本不可能赢……赵小铭满心都是焦虑和不安,但他绝不后悔向天道祈求对战的行为,绝不后悔对齐麟她们一家三口出手相助。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罔顾是非善恶,不能见死不救,不然他往后余生都会活在自我良心的谴责中。
突然,齐麟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赵小铭,谢谢你。”
他的语气认真而郑重,充满了感激。
赵小铭回头,看向了齐麟,发现齐麟的表情也很是认真诚恳,目光漆黑又深邃,神情笃定而专注。
虞鸢和齐越也都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一个身上裹着宽大的罩衫,一个身上穿着冲锋衣外套,皆是形容狼狈披头散发,但神情却不狼狈,纵使刚刚才经历了一场不堪的羞辱,纵使心有余悸,却依旧没有被击垮骨气和尊严,腰身始终是笔挺的,目光镇定又坚毅,丝毫不在意围观者的目光。
似乎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无法将她们击垮。
赵小铭忽然就明白了齐鸣为什么那么嫉恨她们母子三人了,因为齐鸣没有这份骨子里的尊贵傲气,却又特别希望自己拥有。
“小铭,谢谢你。”这声感谢,是虞鸢说得,“来日若是有机会,我们母子三人一定会加倍报答你。”
她的字句坚决,信誓旦旦。
赵小铭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一边挠着脑袋一边赧然地说:“哎呦,那倒不用,不用这么客气,而且吧……算了,先等我赢了齐鸣再说吧。”
赢不了就等于死,到时候说什么都不管用。
齐麟当然明白赵小铭的言外之意,不假思索地开了口:“我可以替你上台!”
赵小铭苦笑了一下,叹息着回了句:“兄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天道台不允许换人,我自己的仗只能我自己打,而且,我的这一仗也和你没什么关系,是我自己选择了上天道台。是我觉得我自己是真神后裔,所以我就应该替天行道,不是你逼迫着我去救你,我是为了成全我自己的良心,所以你不必为此而感到自责或者内疚。”
齐麟怔住了,从未想过赵小铭竟然会这么说。此前,他只是觉得赵小铭傻人有傻福,嫉妒他命好,现在才恍然发现,赵小铭从来就不是平凡之辈。
赵小铭胆小,但不怕事;怯懦,但不畏惧是非。
他心怀正义,坚守道义。
大妖尊与九重太子的后裔,也注定了不会是平凡之辈。
“你一定会赢的。”齐麟目不转睛地看着赵小铭,斩钉截铁地开口,接连重申了两遍,“你一定会赢!”
赵小铭又笑了一下,这次是开心的笑:“谢谢你啦,借你吉言。”
话音才刚落,半空中就传来了他妈激动的声音:“是小铭!小铭在那里!”
赵小铭立即抬头,看到了一只金灿灿的大凤凰,凤背上还驮着俩人,一个是他爸,一个他不认识的国字脸男人。
月相桐落地的一瞬间就化为了人形,和赵亦礼一同朝着儿子跑了过去,急切又担忧地询问:“刚刚那三道天雷是怎么回事?”
赵小铭思索片刻:“嘶、呃,这个,我感觉我姥和我姥爷肯定马上也要被天雷的声音吸引来了,要不等他们俩来了我再讲吧,不然还得重复叙述一遍。”
月相桐:“……”
赵亦礼:“……”
你还怪会省事的。
紧接着,赵小铭就笑嘻嘻地搂住了齐麟的肩膀,兴高采烈地对他爸妈说了句:“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好朋友好兄弟,齐麟!”
弄得齐麟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完全没想到赵小铭竟然会这么热情。
赵亦礼早在火车上的那个幻境中就见过齐麟,并不陌生。月相桐却是第一次见,情不自禁地蹙起了眉头,目光中流露出了好奇和迟疑:“齐麟是?”
“我的儿子。”
声音是从赵小铭和齐麟的身后传来的。
赵亦礼闻声抬眸,诧异一怔:“虞鸢?”
齐越也站在母亲身旁。
看到她们母子三人脸上都印着黥纹,赵亦礼就瞬间明白了一切:是齐鹤将她们流放来了修罗界。
月相桐也认得虞鸢,所以很快就猜到了齐麟的身世:齐鹤的长子。只是没想到,赵小铭竟然会和齐鹤的儿子成为好朋友。
真是造化弄人。
事态的发展也正如赵小铭所料,之后等了还不到二十分钟,漆黑的夜幕上就飞来了一龙一凤。
看到金凤凰的那一瞬间,赵小铭满心的委屈就再也绷不住了,眼眶说红就红,嘴巴说瘪就瘪——预备开哭。
月鎏金才刚化为人形落地,赵小铭就变成了一只小小的黑豹子,嚎啕大哭着扑进了她的怀里:“呜呜呜!姥姥!呜呜呜!姥姥!”
哭得月鎏金心里难受死了,还心疼的要命,眼眶都跟着红了,一边用双手紧抱着怀中的大外孙儿一边紧张地关切询问:“怎么了呀铭铭?怎么委屈成这样了?谁欺负你了么?”
赵小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用两条毛茸茸的前足紧紧地搂住了他姥的脖子,浑身都在发颤,又呜呜咽咽地哭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始抽抽嗒嗒地讲述起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照旧使用起了“添油加醋”和“搬弄是非”的叙事手法,将齐鸣本就恶劣的行径越发丑化了十倍还不止。
但这一次,熟知实情的所有人当中却无一人指责他添油加醋、搬弄是非,因为就算是赵小铭不夸大其词,齐鸣的实际所作所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月鎏金越听,脸色越冰冷阴沉,呼吸也越发沉重缓徐,听到最后,凤目中杀意毕现:“姥现在就去替你杀了齐鸣!”
赵小铭一愣,瞬间停止了哭泣,紧紧地抱着姥姥的脖子,着急忙慌地劝阻:“那不行,天雷会劈你的!”
“姥才不怕天道!”月鎏金毫无畏惧,满目都是狠戾与不屑,“我不光要杀了齐鸣,我还要把他们全家老小一个不留地全给杀干净!”
言毕,她就准备飞身杀去齐鹤位于修罗界内的行宫,却被梁别宴用力扯住了手臂,强行将她拦了下来。
梁别宴的语气急切又无奈:“既然天道已经应允了小铭的对战请求,那么你现在杀了谁都没用,天道也不会允许你这么做,反而会将你视作小铭谋害对手的帮凶,不仅会降天雷惩罚你,还会惩罚小铭!”
月鎏金恼怒不已,焦虑又担忧:“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让小铭上天道台么?”
梁别宴也不想让外孙儿冒着生死危险上天道台和齐鸣对战,但是,事已至此,谁都无计可施:“天雷已降,约定已成,就没有退路,三十天后,小铭必须上台与齐鸣一战。”
月鎏金的眼眶猛然一酸,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赵小铭也心知肚明自己绝不可能去当逃兵,认认真真地对姥姥说道:“姥,其实我现在并不怕上天道台,毕竟还有三十天呢。我告诉你这些事情,也不是想让你帮我出气或者帮我杀人,我只是想堂堂正正地为自己战斗一次,所以我希望的是你和我姥爷能在未来三十天里面好好地训练我,教我学习战斗,让我变得越来越厉害!”
月鎏金的心里再度开始翻江倒海地难受了起来,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的眼泪涌出眼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温柔又慈爱地朝着怀中的外孙儿笑了一下:“好,姥姥答应你,一定会尽我所能地教导你,让你越来越厉害,变得天下无敌!”
然而她心中的真实想法却是:三十天后,本尊的外孙儿要是没能从天道台上下来,本尊定要让全六界都给他陪葬!
齐鸣早已离去, 待他回到行宫后,定会向齐鹤禀告此事,北山脚下又是魔界的势力范围, 他们一家人若是继续久留此地的话可能会再度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在小铭与齐鸣上天道台对战之前, 任何麻烦的处理都是在浪费时间。
为了避免麻烦与冲突,一家人迅速回到了位于山南面的营地, 还带走了虞鸢她们母子三人, 免得齐鸣再卷土重来欺辱她们。
营地中却只有一顶可以住人的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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