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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1 / 1)

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侯爷,你怎的才回来。”

烛火映照下,她本就昳丽的面容变得愈发温和柔美,婉约动听的嗓音似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没有答他的话,却是扁了扁嘴,似是埋怨般开口。

“我等了你好久,等你……回来娶我呢……”

林铎久久凝视着她,须臾,倏然笑了。

他启唇,柔声一字一句道:“窈儿,我回来了。”

他看见她站在那厢,眸中泪光闪烁,闻言却是莞尔一笑,若翩跹的蝴蝶般扑飞而来,一下撞进他的怀里。

林铎一双手臂紧紧揽住她纤弱的身子,垂首深埋在她颈间,贪婪地嗅着独属于她的气息。

心内的空虚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填满,独自掌家的这十几年来,他从未似现在这般满足过。

因他终于有了能日日等他归家的人,因他心爱的姑娘,终于将一颗真心完完整整地交给了他。

大结局

(上)

五皇子叛乱的风波, 就像是下在京城的一场骤雨,淅沥雨声过后, 晴日便带走了所有的潮湿,将一切复归原样。

太子仍是太子,皇帝也仍是那个皇帝,只是后宫中少了一个贵妃和一个皇子,以及那些被牵涉其中宫人,包括朝堂之上,一波大刀阔斧的清洗后, 下狱的下狱, 罢黜的罢黜,流放的流放,但空缺的官位很快便会被填补。

想来不出一月,市井巷间就几乎不会再有人提起这桩事来。

谋反之事了结后的第三日, 林铎派去的人将岁岁和林琬平安送回了京城,一大清早, 穆兮窈就起身张罗了一桌好菜,及至午时,便估摸着时辰, 和林铎一道在门口迎她们。

远远瞧见驶来的马车,穆兮窈就迫不及待跑下台阶去, 车帘被掀开, 岁岁探出脑袋,对着这厢喊道:“爹,娘……”

光听着岁岁的声儿, 穆兮窈就止不住红了眼眶,马车甫一停下来, 她便上前,一把将岁岁抱在了怀里。

林铎亦伸手,扶着林琬下了马车。

“琬儿,这几日,辛苦你照顾岁岁了。”

“不辛苦。”林琬凝眉上下打量着林铎,担忧地问道,“兄长可还好?”

“无事。”林铎摇头,“这一次也算是有惊无险。”

穆兮窈摸着岁岁的小脸,柔声问:“这几日和姑母在一块儿,岁岁可乖?”

岁岁重重点了点头,“岁岁乖,就是想娘。”

言至此,她蓦然有些不高兴地撅起了小嘴,“娘坏,怎么自己偷偷先跑来找爹爹了,不带岁岁一起。”

穆兮窈歉疚地看着她,“是娘的错,娘跟岁岁道歉。”

那时,她也不知京中情况如何,可心里实在放心不下林铎,分明知晓即便她过去也无济于事,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暂且将岁岁交给林琬,自己回去看一看。

其实穆兮窈也不明白,她究竟想要看什么,直到后来,她才了然,不论成败,她都想默默陪他到最后一刻。

“娘下次不能这样。”岁岁看着穆兮窈,用一种小大人的语气道,“岁岁也很想爹爹,岁岁已经很久没见到爹爹了……”

她说着说着,声儿逐渐弱下去,愈发委屈起来。

岁岁虽只有两岁多,近三岁,有些事尚且不懂,但大人的情绪变化她还是能感受到的。

娘不在的时候,她问姑母娘亲什么时候回来,她什么时候能见到爹爹,姑母都会笑着跟她说很快,可岁岁夜半醒来,却好几次看见姑母在偷偷抹眼泪。

分明姑母什么都没说,可岁岁总觉得姑母哭和她爹爹娘亲有关。

姑母难过,岁岁也难过。

她甚至觉得,爹爹和娘亲是不是不要她了。

“今晚,岁岁能和爹爹娘亲一起睡吗?”

看着她眼泪汪汪的模样,穆兮窈一阵心疼,正欲说什么,却是伸出一双大掌将岁岁抱了去,“自然可以,今晚爹爹哄岁岁睡觉,可好?”

“那以后也可以吗?”岁岁昂着脑袋,奶声奶气地问,“大舅外祖父家虽然有小表哥、小表叔陪岁岁玩,但岁岁想回这儿住了,岁岁想爹爹了,岁岁想和爹爹娘住在一起……”

岁岁伸手牢牢抱住林铎的脖颈,将脸深深埋在里头。

她不想再跟爹爹和娘亲分开了。

“那岁岁便先回这儿住。”林铎安抚般摸了摸岁岁的脑袋,抬眸看向穆兮窈,“很快,很快爹和娘便能一道在这里陪着岁岁了……”

穆兮窈见状悄悄背过身,擦了擦眼泪,她知道,定是因着这阵子奔波,又见了刺客受了些许惊吓,才让年幼的岁岁产生了些许不安全感。

气氛倏然变得哀伤起来,见得这般,林琬蓦然笑着问:“午饭可备好了?兄长,姐姐,我都饿了。”

听得此言,穆兮窈忙应道:“都备好了,快进去吧,我今日可命灶房备了不少好菜,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姐姐命人准备的,定然是好,我而今饥肠辘辘,想来吃什么都香。”林琬挽上穆兮窈的胳膊,笑着一道入府去。

或是见了爹娘心情大好,岁岁今日胃口极佳,用了一大碗饭,还吃了好几块糕点,穆兮窈生怕她积食不适,让红莲带着去花园里走走,岁岁闻言,拉了林铎的手,说是让爹爹陪着才肯去。

林铎哪会不应的,牵了岁岁便往外而去。

厅内就只剩下了穆兮窈和林琬。

两人闲聊片刻后,穆兮窈倏然想起一事来,迟疑着道:“五皇子之事,牵涉其中的人不少,杨家亦在此之中,不过杨家追随五皇子也不过几日,其实牵扯得并不深,真要论罪,顶多也就是罢官而已。但听闻那杨从槐下狱后被严刑拷打,最后认下了协助五皇子谋反的罪名,遭抄家流放。他身上的伤不轻,流放路途艰难,恐怕此番他是难活着抵达那厢了……”

林琬闻言,放在膝上的手攥了攥。

她知晓,杨从槐一事,算是他家兄长借机公报私仇,这便是上回他说的杨家的报应吧。

她沉默片刻,倏然扯唇笑起来,“我已不在意那杨从槐了,亦与他没有了关系,从前嫁他的那段日子,就全当是个噩梦,试着忘了便好了。”

言至此,她用那双清澈明亮的杏眸定定看着穆兮窈,“姐姐,我考虑过了,我想,再回书院去。”

穆兮窈闻言心下一喜,“你是想?”

林琬颇有些赧赧地颔首,“不过马上让我当先生,我只怕是当不好的,我且跟着旁的先生学学,若是可以,那便……”

经历了这一遭,林琬也算是想通了,从前失了生念,便觉万事没有意义,而今有了活下去的念想,又觉人生匆匆,不过短短几十载,甚至不知何时会生出意外,既得如此,为何不尽兴去做自己愿意做之事。

“定然可以。”穆兮窈握住林琬的手,鼓励道,“琬儿,你要相信,你从不比任何人差。”

倏然听得这话,林琬鼻尖有些泛酸,重重点了点头。

原来她真的很需要一份认可。

无关于她的身份,无关于旁的一切,只是对于她林琬本身的认可。

林琬的改变于穆兮窈来说自是欢喜,但也令她不由得想起一桩事来,这几日忙碌无暇顾及,而今岁岁和林琬也回来了,她没了牵挂,那事也时候去处理一番。

翌日早,用过午饭,将岁岁哄睡下后,穆兮窈便令红缨备了马车,直往沈府而去。

这是穆兮窈第一次去沈澄府上。

她听林铎说,永景帝假死的那一日,沈澄为了配合太子和林铎,特意闹了一番,假意刺杀五皇子,胸口重重挨了一脚。

到底不是年轻人,那下手的侍卫又丝毫没有保留力道,那一脚下去,沈澄伤得不轻,眼下正在府上养病。

抵达沈府后,红缨上前禀明了身份,门房忙入内通禀,没一会儿,便将她们领了进去。

穆兮窈一路入了沈澄的院子,进屋便见沈澄正由一小厮扶着,作势要下床榻,穆兮窈见状,忙小跑上前扶住沈澄。

“窈儿……”沈澄抬首唤了她一声。

穆兮窈抿了抿唇,“义……您的伤还未痊愈,就莫起来了,别反是加重了病情。”

说罢,她示意小厮,重新将沈澄扶躺在了床榻之上,在他背后垫了个软枕。

沈澄苍白着面色,自嘲道:“我无碍,只是这身子不中用,不过挨了一脚便伤成这般,着实惹人笑话……”

话音落,屋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沈澄瞥了眼穆兮窈暗暗绞着丝帕的手,苦笑道:“你来,是有话想要问我吧?”

穆兮窈自是有许多话想问的。

“那日,在宫门口,您说,我是您和母亲……”

“是,你是我和月疏的亲生女儿。”

沈澄低叹了口气,“我也是从穆致诚口中得知,他遇到月疏时,她腹中已然有了你,我不知道,也没有想到,你母亲出发去岑南的前一夜,我一时糊涂,竟让你母亲怀了身孕,是我害苦了她……”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穆致诚说,就是因着你母亲有孕,他才能轻易欺骗于她,甚至后来,你母亲闹着要离开,他亦是频频拿你做威胁,若是当初我没犯下那错,是不是你母亲便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他叙述此事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可嗓音却微颤着,穆兮窈眼睫垂了垂,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

“所以,您便自责着,迟迟不来认我。”她抬首直勾勾地看着沈澄的眼睛,“您是不愿认我吗?”

听得此言,沈澄似是慌了神,忙解释道:“不,窈儿,我日日都想与你相认,说实话,我很高兴你是我的女儿,可我又不敢高兴,我罪孽深重,又凭什么得到你这么好的女儿呢!如此又如何对得起你的两个舅父和念了你母亲十余年的外祖母。”

穆兮窈无奈地闭了闭眼。

于是,他便疯狂撕扯着自己的内心,在喜悦和痛苦之间反复折磨着自己,穆兮窈难以想象那该是怎样一种感受。

她总觉得若时日再久一些,他怕是迟早将自己逼疯,在得知她的身世后,他将她母亲的死彻彻底底归咎在自己身上,穆兮窈甚至怀疑,五皇子一事,他兴许怀着赴死的决心,想以此一赎自己的罪孽,去黄泉之下同她母亲请罪。

“您太自私了……”再开口,穆兮窈的声儿止不住哽咽,她定定地看着沈澄,“您独自愧疚之时,可曾想过我,您知我自小最想要的是什么吗?是疼爱我的家人,是关怀我的父亲,而这些对从前的我来说从来只是奢望。穆致诚对我冷淡之极,甚至我被关在庄上的那几年他都对我不闻不问,我对这个父亲失望透顶,然而今你告诉我,他不是我的父亲,你才是,可你却瞻前顾后,迟迟不与我相认,对我难道便公平吗?”

这一番宛若质问的话令沈澄哑口无言,许久,他只能垂下头,“窈儿,我……”

穆兮窈打断他,“我娘已经不在了,再去思虑前事,终究只是惘然,您若想赎罪,便尽力弥补我,那才是真正的对得起我娘!”

她理解沈澄的心情,却又不理解,兴许是因她和他不一样,不会如此这般沉溺于过往。可她知道,若她再不伸手,她这父亲便真的要溺死在对她娘亲无尽的愧疚里。

十数年仍念念不忘,他对她娘亲的感情终究是太深了些。

深入骨髓,于是连自责都成了一种偏执。

“赎罪……”沈澄的眸中露出些许茫然,“十几年,我错过了你的十几年,窈儿,我该如何做,还能弥补你?”

“那还不简单。”穆兮窈凝视着他,“您便努力做我的父亲,做这世间最好的父亲。”

她眼含泪光,柔声问道:“你能做到吗?爹……”

这一声“爹”令沈澄骤然怔愣在那厢,少顷,他掩面终是忍不住低低抽泣起来。

他知晓她这般做的目的,既得他始终不能原谅他自己,那她便帮着他去解脱,去原谅。

他面上满布泪痕,却是一声长叹。

“我沈澄这一生,终究是太幸运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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