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狁淡道:“百官都来敬酒,不想喝,就来你这儿躲躲。”
他话音刚落,花窗外又有烟花升空,剧烈得爆开,在漆黑的夜空铺开绚丽的锦绣。
在震动的爆竹响声中,谢狁看着她:“过来。”
李化吉并不情愿,她的手捏了捏裙侧边,还是走了过去。
谢狁一直看着她,目光算不上友善,侵略感十足地让李化吉本能地想逃,可理智又逼着她往悬崖走去。
离了两步的距离,他还没有叫停,李化吉先停了,她道:“皇叔可要解酒汤?”
她不知道谢狁有没有看出她的抗拒,可能看出来了吧,因他眯了眯眼眸,一贯半讥半讽的神色又从他的眉间蕴了出来。
他说:“是《西厢记》和《会真记》白看了,还是看了,也只想用到王之玄身上?”
李化吉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气恼不已:“皇叔说笑,我与王二郎规行矩步,从未僭越半分,何曾有西厢幽会之举?皇叔此言,实在污人清白。”
谢狁掀眼看她:“方才在梅园,你们说了什么?”
还好,早在车舆上,李化吉就料到谢狁会盘问她,因此她已有应对之语。
“不过是些闲话罢了,我问他怎么未在宫宴,竟到梅园来,他说嫌闷,来散散心,又见我抱着美人觚,就指了几株好看的红梅让我摘,此时衔月就寻了过来。别的再没了。”
谢狁淡笑:“你没有与他说那荷包是我要你绣的,因你认了我做皇叔,故而你只觉是孝敬,便未多想。”
虽没有一字不差,可谢狁切切实实将那些意思表述得齐整,仿佛他就在当场。
可李化吉知道他不在,更知道衔月不但没有听到这些交谈,就算听到了,也来不及告诉谢狁。
谢狁是自己猜出来的,可偏偏又猜得这么准。
李化吉这回没有怔愣,她早见识过了谢狁对人性忖度的精准,可是依然胆寒。
果然,她在他面前赤身裸/体,连一丝一毫的秘密都不配拥有。
她因为绝望而咬了咬唇。
此时谢狁轻轻拍了拍膝盖:“过来。”
李化吉犹如牵线木偶般走了过去,只是两步的天天更心气饿峮拔咦丝八乙六酒六3距离,顷刻而至,她的神思还未从浑沌中清醒,迷茫地看了眼谢狁,不知他意向究竟如何。
谢狁却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轻扯到怀,掌心按着她的背,将她摁下,伏趴在他的膝盖。
所有的一切都由谢狁主导,李化吉天旋地转后,只看到严丝合缝的地砖入了眼帘,她倒挂在谢狁的膝头,感觉他坚硬的膝盖抵着她柔软的小腹。
然后李化吉就意识到了,此刻正好对着谢狁的是什么。
她脸腾得红了,口中道‘失礼’,手脚并用要爬起来,后脖颈却被谢狁单手握着,冰凉的五指如蛇皮般贴在她颤抖的肌肤上。
谢狁道:“你还没有回答刚才的问题,说了还是没有说。”
李化吉道:“没有。”
臀部就被挨了打。
李化吉懵了。
她不是没被谢狁打过,可那时用的是戒尺,戒尺冰冷坚硬,打在这上面,惩戒意味更重。
但人手不是如此。
人手再冰冷,那也是人的体温,上面还有细密的筋络,帮助人脑延长感官,当谢狁的掌心扇在她的臀部时,不是毫无生机的两样物品的单纯碰撞,而是两个人脑在同时交会融合,分享彼此的感官,更具轻亵意味。
谢狁的腕骨轻动,又往上扇了两下,隔着冬日厚重的布料,连触感都显得朦胧,如隔靴搔痒。
可是多余的反应就很有意思了,原本还在激烈挣扎的人现在像是被煮熟的虾米,红了也死了。
但也只是顷刻,那挣扎就更为剧烈,柔软的小腹在他的膝盖来回蹭动,却依然被他的手牢牢锁住,一只手无措又凶狠地向他袭来,反被他绞住,按在背上。
谢狁道:“撒了谎,还不认错?”
李化吉用羞恼至极的声音说:“我没有。”
谢狁的掌心按在她的臀尖上,没有动手:“打不疼就不知错,是吧?”
李化吉感受着,不知他又要做什么,那种悬刀在颈的感觉把她的心脏都挑了起来。
谢狁道:“差点忘了,廷杖都是要脱裤子的。”
李化吉的气血都涌到了脑子里,让谢狁那话显得隔云隔雾并不真切,可是他的掌心确实动了,短暂地离开了她的臀尖,不知道要去哪里。
李化吉几乎瞬间就被击溃防线:“我说了,我说了,对不起,皇叔,是我撒了谎。”
谢狁的指尖正挑在她的腰带上,闻言,啧了声,似乎对她的知趣感到意兴阑珊。
“说了,那我该怎么惩罚你呢?吃着锅里,还打算看着碗里的小东西。”
李化吉脑子快速转动,她发誓,自从出生以来,她的脑子都没有像此刻转得如此之快。
她道:“我罚跪,好不好?”
她记得的,谢狁说他罚家中小辈,都是罚他们面壁跪着思过,是她不愿跪谢狁,才改成‘杖刑’的,既如此,那就改回去就是了。
她自以为周全地说完,谢狁却半晌没有给她回复,反而修长的手指勾着她的腰带,卷起又松开,每回他把腰带拉起时,李化吉的心就又提了上去。
她知道谢狁不满意,可再不满意,又能怎么样呢?总不至于把她当荡/妇沉塘吧?
只是说了两句话,应该不至于吧?
可是刚才谢狁说了什么?说她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这不就是在嫌她不忠,攀上谢家,还妄图留个王家做后援。
所以他嫌弃的不忠,不是指男女之事上的不忠,而是政局上的不忠。
其实这事也不难想,只是刚才谢狁将李化吉的思绪打得太乱,让她过了好会儿才想起来,最开始她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思要瞒着谢狁。
重新把理智失而复得的李化吉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什么大错,倒吸一口冷气,半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她赶紧立誓表忠心:“先前是我听皇叔的命令,才让王二郎以为我对他有情,此事虽不能成,我也要让它有始有终,否则若让王二郎察觉猫腻,岂不是要连累皇叔?此事现在有了了结,自然不会再没有下次了,我与陛下依仗的是皇叔,与王家非亲非故,又怎么可能肖想王家势力?”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比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的忠诚还要天地可鉴。
谢狁笑了,被李化吉气笑的。
他捏着她的后脖颈,将她拖起来,抵到额前。
李化吉还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看过谢狁的乌眸,更觉邪气肆意,她半跪在他的膝盖上,手不敢扶他,全身上下唯一的支撑就是他捏着脖颈的手,简直摇摇欲坠。
谢狁的手抚上她的脸颊,玉扳指润而冷,从她的肌肤上滑过,像一条冰腻的蛇。
“王家比谢家还想当皇帝,你要联合他们,无异于自寻死路。”
李化吉发出微弱的应声。
谢狁又道:“谢家没有不贞的妻子,不要到处乱发/情,你承担不起后果。”
李化吉瞪大了眼。
谢狁不耐烦地捏了捏她的脸颊:“说话。”
李化吉不认:“我没有。”
捏着她后脖颈的手在收力。
李化吉忍气吞声:“我记住了。”
谢狁方才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脸颊:“下去吧。”
李化吉手脚并用从他的膝盖上爬了下来,脚踩地时,犹如踩进棉花中,还有些发软。
谢狁衣冠整齐,已然起身,经过她时,将一个红封递到她眼前。
李化吉莫名,没有立时接。
谢狁道:“压祟钱。”
这就是要给她的意思了。
李化吉不敢怠慢,忙接了,谢狁收了手,步出凤阳阁。
衔月送他坐上车舆后,回身进来,见李化吉拿着那红封直皱眉,便笑:“既是大司马给的,公主收着就是。”
李化吉连红封都不想打开,道:“也不知道无缘无故,大司马为何要给我这红封。”
衔月笑道:“公主到底要叫声大司马‘皇叔’,既是长辈,过年了,当然要给小辈压祟银了。”
李化吉在心里轻轻‘啊’了声。
谢狁看上去,对这个叔侄关系并不是很上心,虽然从没有否认过这层淡薄的亲缘,但也不曾昭告天下,否则这次联姻争端中,大家怎么会对李化吉绣荷包送给谢狁的反应这样激烈。
不过也不难理解,这叔侄本来就是强认来的,也不会有多少人当回事。
你看,就连王之玄这个知情者,也没当回事。
但谢狁竟然还给了她一个红封,尤其在两人已经定下婚期的当下,相当于特意强调了这亲属关系,反而让李化吉莫名有种禁忌感。
就好像是亲侄女要嫁给亲叔叔一样。
怎么说呢,谢狁不愧是谢狁,是懂膈应人的。
过完了年,李化吉就得忙起她的婚事了。
尽管婚期在四月,可因为要嫁的是谢家,故而十分隆重,给她安排了许多诸如行止、诗词、插花、茶道、琴技等课程,好像要把她拔苗助长,一口气把她养成慧智兰心的名门小姐。
李化吉每天忙得要死。
但也要感谢这阵子的忙碌,让她慢慢认识到了做世家的新妇,身上需要担着这样多的责任,夫妻生活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掌管好中馈与人际往来。
可以说,做谢狁的夫人,就相当于做了谢家最大的管家。
而最重要的是,那位负责教导李化吉房中事的嬷嬷还曾欲言又止地告诉过她,大司马不近女色惯了,虽然松口认可了这桩婚事,但还是在鹤归院准备好了两间新房后,更是叫李化吉眼前一亮。
这也就意味着,她嫁给谢狁后完全不必尽夫妻义务,只相当于在谢狁身边谋了个差事。
李化吉简直快乐地想要原地踮踮脚。
——尽管那位嬷嬷是打算借此敲打她,让她多些危机意识,在学习房中术上更为认真努力。
当然,面上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李化吉垂首掩面,遮住怎么也按不下的唇角,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悲伤’道:“夫君这样厌恶我,嬷嬷,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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