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了这些,他便将手指伸到唇边,吹了一身口哨,从一条小径上出来了两个人和三匹马。
黑衣的高壮男子打了一个手势,那两人便蹿上了马背,骑马往之前方姨娘坐着的那一辆牛车的方向追了过去。他自己也上了马,跟在了那他们后面。
方姨娘和于嬷嬷离开之后不久,之前那个跟车的婆子就回来了,等现了不对的时候哪里还有方姨娘的人影。
跟车婆子问金桔方姨娘去了哪里。金桔只道于嬷嬷陪着方姨娘瞧病去了,别的什么也不肯说。
跟车婆子急的跳脚,却也拿金桔没有办法,只能一边让人去云阳城与三老爷和三太太禀报,一边去找方姨娘的下落。
而方姨娘在上了车之后就开始在心里盘算自己下一步要如何做,才能将五房对她的指控撇干净。又要如何与任老太爷交涉才能让任老太爷再一次站到她这一边。
这样,等到马车行驶了一段路程之后,方姨娘才惊觉出不对劲。
她坐在马车上觉得这一路比她来的时候那一路要颠簸许多。她还是还以为是因为牛车没有马车稳的缘故,但是等她悄悄掀开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之后却不由得大惊失色。
这条路并不是去往白鹤镇方向的!
于嬷嬷也现了不对劲,立即厉声道:“停车!你要将车赶到哪里去?这条路不是去白鹤镇的!”
可是外头赶车的人却是一声不吭。只顾着自己赶路,压根儿就不搭理于嬷嬷。
于嬷嬷心里又急又怕,不由得暗自后悔自己找车的时候没有擦亮眼睛。她之前怕方姨娘私自离开久了会惹出什么闲话。所以想要赶紧回去。
见大路旁停着一辆牛车比旁边另外的几辆牛车和马车都要干净,车厢也稳固宽敞,就挑了这一辆。
现在见这车夫将她们带离了大路,走到了小道上,明显是有不良企图。也不知道会怎么对她们,于嬷嬷已经是一身冷汗了。
方姨娘倒是慢慢冷静了下来,她将自己身上的一副珍珠耳坠,一副玉镯子以及头上的金簪都退了下来。递给了于嬷嬷,一边对她使眼色,一边扬声说道:“我这里有些饰。还有五十两银子,你都拿去。在前面停车放我们下车。”
于嬷嬷接过方姨娘手里的饰,有将自己身上带着的五十两银子拿了出来。掀开车帘子,战战兢兢的递了出去。
可是外面赶车的人却是充耳不闻,也没有来接于嬷嬷手里的东西。
方姨娘不由得皱眉,又道:“我们身上只有这些了,你如果是求财的话还是拿了东西离去,我一个弱女子也不会去报官的。如果是求别的……”方姨娘顿了顿,然后语气平静地继续道,“我们两人一个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婆子,一个是被毁了容貌半点用处也没有的妇人,你就算是想要将我们卖了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还要冒着被我的家人报官和派人来追拿的危险。”
若是一般的强盗,看到这些钱财又听到方姨娘这一番话就算是不立刻放人也会心生犹豫,但是这一位却像是聋了一般,半点反应也没有,车都没有减下来半分。
方姨娘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
她立即换了语气,冷叱道:“是林氏派你来的?还是五爷?既然你是帮他们做事的也应当知道我是什么人,若是被我家老爷知道了你和你一家老小都别想活命!”
方姨娘这句话一出,外面赶车的人却是嗤笑了一声,乐道:“你一个姨娘,口气还挺大。”
方姨娘之前上车的时候看了一眼车夫,看出来是个矮瘦的老头,可是这会儿听声音却像是个少年,心里越犹疑。
“你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外头的少年却又成了哑巴,不肯应话了。无论方姨娘用什么话老试探,他就是不开口,只是有时候听到什么好笑的还会嘻嘻的笑,最后弄的八面玲珑,手段不少的方姨娘也没有了法子。
她摸了摸自己藏在袖口的匕,正想着要不要拼死搏一搏。自从那一次吃了林氏的亏之后,方姨娘的袖子里都时刻藏着一把匕,就算是睡觉的时候也不会离身。
她听着外面的那人的声音,年纪应该不大,瞧着身体也不是很健壮,若是她与于嬷嬷合力的话未必没有逃生的机会。
方姨娘正在心里暗暗下决心,却是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方姨娘和于嬷嬷皆是心中一喜。
于嬷嬷立即扯开嗓门儿喊道:“救命啊!救命啊!谋财害命了!谁来救救我们!”
外面赶车的人果然减慢了马。
于嬷嬷和方姨娘还来不及松那一口气,却听到外头那人嘻嘻哈哈地道:“哥,你怎么才来?这婆娘忒啰嗦,我都快受不住想要进去将她们给敲晕了!哦,对了,她心肠果然不好,说要我一家老小的命呢!”
一个爽朗的男声哈哈一笑,道:“行了,交给他们吧,你先回去。”
赶车的少年将鞭子一摔,蹦下了车,嬉笑道:“这么远,哥你让我走路回去不成?我跟着你们呗,给你们赶车。”
方姨娘在马车里听着,心里却是越来越沉,她也顾不得外头的都是男子,“刷”的一把掀开了车帘子。
却见一个皮肤黝黑,高大壮实的男人坐在马上,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
而之前她以为是一个干瘪老头的赶车人,却是将头上的破毡帽脱了下来,脸上用来伪装的胡子也被他扯下来了,露出一张满是稚气的脸,只是这张脸上还有皱纹在上头。
方姨娘皱了皱眉。
那少年回头看见方姨娘,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在自己的脸上搓了搓,搓出了一些泥巴一样的东西。
第320章 点儿背
“不是说要我命么?你可瞧清楚了,你爷爷我是这副模样的,到时候可别找错了人!”少年单手叉腰,还拿着破毡帽的手指向方姨娘得瑟地道。
方姨娘却是理也不理他,她的目光定在了那个还坐在马背上的黑衣男人身上。
另外两个男子一边往方姨娘的马车走来,一边笑话那少年。
“就你小子还爷爷?”
“会尿床的爷爷么?”
除了那少年,其余几人皆是哄堂大笑,气氛十分欢快,仿佛他们只是相约出来跑马的,而不是来劫人的。
于嬷嬷探头出来一瞧,有些摸不着头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两位男子似乎是想要来将方姨娘和于嬷嬷给制住,于嬷嬷反应过来了吓得惊声尖叫起来,方姨娘厉声呵斥:“滚开,别碰我!”
她看向那黑衣男子,审视着他道:“你是他们的领头?我想我们可以先谈一谈!”
原本要来抓方姨娘的那名男子到真的听话没有去碰她,反而吹了一生口哨回头对打趣黑衣男子道:“头儿,她说想跟你谈!她知道你还没有娶压寨夫人?”
黑衣男子笑骂道:“滚你爷爷的!”
骂完之后黑衣男子当真策马靠近了方姨娘的马车,掏了掏耳朵道:“有屁快放!”
方姨娘看了看其余几人,对黑衣男子冷声道:“我只与你谈,让他们回避!”
另外几人又在一旁吹起了口哨,方姨娘充耳不闻,只看向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啧”了一声,然后摆了摆手:“你们先滚一边儿去,我听听这娘们儿要说什么。”
另外三人虽然瞧着有些吊儿郎当,但是却是依言走远了一些。
方姨娘看他们走了之后才看向黑衣男子道:“你们是跑江湖的?”
“跑江湖”这个定义有些广,世人喜欢将出卖力气的苦力,街头卖艺的。混帮派的,做山贼的等等都称作是跑江湖的。
“那么多废话做什么?”黑衣男子挑了挑眉,“你叫我过来无非是想要与我谈条件,让我放了你。”
“你想要什么?不妨开个价!”方姨娘矜持地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黑衣男子摸着下巴打量了她一番,然后道:“我如果说想要一千两金子。你也能给?”
方姨娘皱了皱眉:“没有。不过我不信雇你的人能给你一千两金子,我可以给你一百两金子,只要你放了我。”
黑衣男子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不像强盗倒像个阳光青年:“你一个不受宠的姨娘口气到不小。你哪里来的一百两金子?”
方姨娘冷冷道:“你只管收银子就是了。”
黑衣男子想了想,然后又是一笑:“这可不行,你不说清楚钱是哪里来的我可不敢收。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圈套?我自己倒霉不要紧,我手底下还有百十来号弟兄呢。对了,你可别告诉我任家会为你花银子,你这种情况的我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夫家都是宁愿你们死了也不会花钱将你们从强盗手中赎回去的。”
方姨娘咬了咬牙道:“我自然不会找任家要这笔银子!我娘家兄弟给我在广利钱庄存了一笔私房钱,大概有百两银子,我原本是想要给女儿添嫁妆的。”
方姨娘从自己随身携带着的荷包中找出了一枚小巧的印鉴递给了黑衣男子:“你拿着这枚印鉴去广利钱庄,跟掌柜的说‘卞家老太太病了。卞老三来取银子给卞老太太抓药。’掌柜就会给你银子了。”
黑衣男子接过印鉴看了看,这枚印鉴就是一枚很普通的木质印鉴,印鉴上没有刻字。只有一个简单的图案,这图案与黑衣男子之前从那一棵歪脖子树上解下来的那根麻绳上所打的结很相似。
黑衣男子知道这枚印鉴上肯定有猫腻,不过他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挑眉问道:“卞老太太?那是谁?你夫家和娘家都不姓卞吧?”
方姨娘道:“我娘姓卞,这是我娘家兄弟之前定好的暗语,毕竟我一个姨娘私下里有这么大一笔银子被人知道了不好。”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将印鉴揣到了自己的衣襟里,然后道:“好了,回车里去吧。”
方姨娘道:“你将我们丢在这里就行了,我们自己想法子回去。”
黑衣男子嘿嘿一笑:“谁说我要放你们回去了?”
方姨娘闻言脸色一变:“你刚才不是答应收了银子就放我走吗?”
黑衣男子露出一口白牙,恶劣地道:“我答应过?我怎么不记得了?还有,你跟个强盗将信誉,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
方姨娘不死心道:“我若是失踪了,任家老太太碍于我娘家的脸面也会派人出来找的,你们到时候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男子哈哈一笑道:“这会儿了还想威胁人?你到是真能耐啊!不过谁说你是被我们劫走的?就连你的丫鬟都会说你是自己偷偷跑掉的吧?你自己因为害了人东窗事而畏罪潜逃了,任家怎么就不好对方家交代了?”
方姨娘和于嬷嬷闻言都是大惊失色。
于嬷嬷指着黑衣男子道:“你……无耻!”
方姨娘张嘴想要再说什么,黑衣男子却是不肯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横掌一劈,方姨娘侧颈一阵剧痛,然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黑衣男子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方姨娘的头重重地撞到了马车的门板上。
接着于嬷嬷也被黑衣男子给劈晕了过去。
之前走远了的三人又跑了过来。
少年蹦过来围着黑衣男子撒欢道:“哥,她与你说什么了,为啥要打咱走不让咱听见?我刚瞧见她给你东西了,是什么?是什么?她之前怎么不说给我?”说着就要到黑衣男子怀里掏东西。
黑衣男子避开他,往他额头上敲了一记:“别闹,先回去再说!”
另外两个男子继续逗少年:“你毛还没有长齐,她自然不会把好东西给你!给大哥是因为大哥长得最好呗!”
少年反唇相讥:“难怪她之前说要给我五十两银子和饰,却什么也不给你们,甚至都不肯被你们敲晕,你们现在知道自己长得有多寒碜了吧?”
那两人闻言面面相觑,然后都是噗哧一笑,上前去呼噜少年的头。
“行啊小子,嘴够毒!都跟谁学的?”
少年拔开他们的手,跟猴儿一样跳上了黑衣男子的肩,抱着他的脖子不肯下来:“当然是跟我祝哥学的!”
黑衣男子,也就是祝若梅拍了拍少年的屁股:“行了,快去赶车,把人带走。不然等会儿真有人找来就麻烦了。”
少年这才吐了吐舌头,从祝若梅背上下来,又跳上了马车。
其余两人也上了马。
祝若梅双腿夹紧了马腹,喝叱一声,带着他们离开了。
一刻钟之后方姨娘就恢复了一些意识,她之前在意识到危险之前就悄悄的含了一颗味道辛辣的醒神药丸,不过祝若梅下手很重,方姨娘即便是有了些意识也动弹不得。
她看了一眼与她一同倒在地上的于嬷嬷,又努力想要从被风吹起来的车帘子的中的缝隙里看清楚马车外面的景象,却总是不能集中精神。
最后她勉强认出来马车是往云阳城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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