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瞧你都十七了,还比不上小野。”
“白吃这么多年饭了。”
张文明心中宛如翻江倒海,他就是一直在被嫌弃被贬低。
他知道他比不上江野,不需要提醒他。
如果晏桦是他哥,他也可以十二岁不到就能学会游泳。
晏桦则皱眉打断胖子的话,“你好好跟你弟说话,别总是说他。”
“别管你哥,他说话就这样,不过脑子。”
张文明从来没有被人维护过,只有晏桦会替他说话,会夸他做饭好吃。
“谢谢晏桦哥。”张文明小声道。
只是这句小声的答谢却被江野撒娇的声音所覆盖。
“桥哥,你刚才都没有看我。”江野靠在水池边闷闷不乐。
他刚下水,张文明就过来了。
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晏桦也进了池中,冰凉的池水带来阵阵凉意,他朝江野游去说:“看着呢。”
“你就是没有看我,你在和别人说话。我都看见了。”江野扬起下巴十分不高兴。
一会不看又怎么样?张文明不理解江野的想法。
晏桦哄道:“那你再去游一圈吧,肯定看你。”
“不游了,歇会,你刚才计时了吗?”江野靠近晏桦说。
“记了,一分四十二秒,比去年快。”
“那桥哥你去游,我帮你计时。”
晏桦点点头,朝远处游去。
江野瞥了一眼张文明,眸色加深,眼底满是戒备,目光也不似在晏桦面前那般单纯无害,像是一条潜藏在深海中,随时会对敌人发起进攻的毒蛇。
张文明不愿和江野多待,自己顺着台阶走进水中,但因为不会水,只能在边缘徘徊。
江野则朝前游去,断掉晏桦准备游回来的打算。
晏桦抹了把脸不解地说:“你怎么过来了。”
“想你了就过来了。”江野黏人道。
晏桦无奈,“这一分钟还不到呢。”
“只要没见到你的时候,我都想你。”
晏桦身体往后倾靠,取下护目镜打量着江野的身体。
平日里穿着衣服,又因为爱撒娇的性子,总让晏桦觉得他还是个小孩。
但其实十七岁的身体已经和成年并无区别,甚至比晏桦更加健壮结实,江野早就比他高了,两人甚至有些体型上的差距,手臂和腰腹处清晰的肌肉线条,处处彰显着江野已经是个男人了。
晏桦审视的目光让江野多了几分紧张,难道是自己刚才说话太过于直白,让桥哥怀疑什么了吗?
“怎么了,桥哥?”江野喉结微动,不安地问道。
张口闭口就是说想你,天天赖在你身边,这让晏桦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但这是江野啊,他从小就是这样的性格,黏人。
晏桦怀疑是不是自己多虑了,态度摇摆不定,看向江野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严肃。
“桥哥?”江野又喊了一声。
晏桦收回思绪,淡淡地说:“这么大了还天天黏着我。以后上大学了怎么办?”
江野信口开河道:“我在南江上大学不就好了,只要没课我就回来。”
晏桦虚瞪了他一眼,南江虽然有个重本,但是分数线比江野平时的成绩低一大截,还没等他说话,江野就已经改口了。
“你别生气,我随便说说的。”
“你想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晏桦因为刚才的思绪,此刻也没了多少游泳的心思,身子靠在水池边,脊背上还挂着滴滴落下的水珠。冰凉的池水下是修长笔直的双腿。
江野则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
“不去游了?”晏桦问。
江野摇摇头,“不想去。”
“你怎么这么黏人啊?”晏桦考究地看向江野。
他后知后觉,在江野这个年龄,这么黏着他是不太对劲的。
他十七的时候,周立伟已经去世半年了。他从来都不会黏着家里人,毕竟他也没有这个机会。
他所认识的人中,这个年龄正是爱玩的时候,放假几乎天天不着家。跟家人更是没几句话说,除了学习外,满脑子不是打游戏就是谈恋爱,要不就是像陆十九和张文明一样早早出来打工了。
恰恰江野什么都不沾,偶尔会被几个同学约着去图书馆或者自习室。
出去玩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大多还都是他催着去的。
大多时候,都是在家黏着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缠在他身上。
“桥哥你是嫌我烦了吗?”江野垂眼看向水面,神情脆弱,似乎因为这一句话而感到伤心无比。
“没有。”晏桦注视着江野,语气也不似平常那般温柔,淡淡的不夹杂任何情绪。
“那是怎么了?”江野说的每一句话都小心翼翼,忐忑不安。
他怕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桥哥所知晓了,还是说桥哥已经厌烦他了?
江野神经质道:“桥哥你是不是有了张文明在你身边,就觉得我不够好了。”
“你是不是打算送走我了?”江野迫不及待地追问,情绪有些失控。
“怎么可能送你走?”晏桦不理解,“这跟文明又有什么关系?”
“你又不是没有送走过我。”江野烦躁地踢着水面,眼中含泪,却又倔强地别过头不愿意让晏桦看到。
“就是因为有张文明,所以你才嫌我黏着你了。”
“你觉得他比我更好。”
江野无法控制的胡思乱想。他知道他现在表现得像个不讨人喜欢的神经病,可是他真的没有安全感。
他怕再一次被抛弃。
晏桦第一次知道,七年前送走江野那次会让他耿耿于怀这么多年。
他伸出手,指腹抹去江野无声的眼泪。
“是谁当时说,按着四舍五入算法,他年龄比我还要大了。”
“现在还要弟弟替他擦眼泪,这位哥哥是不是有点丢人了?”
江野恍惚自己以为听错了,或者在做梦,晏桦刚才喊他哥哥?
他身体几乎是瞬间就有了反应,他太想把晏桦紧紧搂在怀里,听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哥哥。
晏桦的手是冰的,可是对江野来说却太烫了,就像是一颗跳动的火苗跌入了无边无际的田野之中。
烈火燎原,永无停歇。
“你就会哄我。”江野别扭地转过身往深水区游去,寄希望冰凉的池水消退他心中的热念,怕自己的心思被晏桦发现。
晏桦则误以为江野转身是因为不想理自己,也不恼,游到前面,面对他道:“小野哥哥还在生气呢?”
江野哪还会再生气,他爱都来不及。
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因为这几声哥哥而颤抖。
“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晏桦轻声靠近江野,耐心地哄道。
他就像是希腊神话中的用歌声蛊惑水手的海妖塞壬。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塞壬还需要用动人的歌声来蛊惑过路的航海者,使他们触礁沉没。
而晏桦只需要喊一句哥哥,就足以让江野自愿跳入海中,生生世世成为他的俘虏。
“你不许再喊我哥哥了。”江野色厉内荏,朝前又游了几步。
再喊他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不是你昨天还让我喊你哥哥的吗,怎么现在又变卦了?还是说你现在还生我气?”晏桦拨动着水面,泛起圈圈涟漪。
江野不说话,他早就不气了,可是他喜欢听晏桦哄他。
这人怎么能轻而易举说出那么多撩动他心弦的话。
晏桦不紧不慢道:“我怎么可能送走你,要送也是哥哥你送走弟弟啊。”
“所以我得求哥哥别送走我,好不好?”
江野后悔了,他不该贪图一时享受,让晏桦继续说些花言巧语哄骗他开心的。
这就是一场折磨,看得到吃不到,甚至碰都不能碰一下。
“我没有生气。”江野手撑瓷砖,跃上岸边朝远处走去。
“你去哪啊?”晏桦在水中喊道。
“洗手间。”江野几乎是落荒而逃。
再多待一秒,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在远处默默注视着一切的张文明,见江野走后,慢吞吞地挪到晏桦身边问道:“晏桦哥,小野去哪了?”
“洗手间。”晏桦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哄好江野,见张文明过来,不由得想起刚才的对话。
所以是因为自己丢下过江野一次,他才会那么黏人吗?
如今张文明又在家里住,江野本就没有安全感的心更加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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