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骁爵此时站在项忆凉床前,脸色黑的吓人,“真是胡闹,他怎么敢带着十二就那么闯到魔族去,魔族那群家伙大杀四方的时候,他们两个的祖宗都还没出生呢!”
御卿子手上传输灵力的动作不停,最终还是哀叹一声:“都怪为师,他本是先传音求助的。”
毓骁爵心下了然,师父出岛时接不到传音是经常的事情,想必这次也是。
昏迷中的项忆凉再次咳出一口血,鲜血顺着唇角滑到了面颊,又滴落在身下床榻上,立时晕开了一朵艳红的花。
御卿子收手,弯身坐在床沿,摸向项忆凉的脉搏,微弱紊乱,气息逆流,全身筋脉几乎尽断。他抬眼看向项忆凉惨白如纸的脸,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骁爵,你出去帮为师守着若寒殿。”
毓骁爵一下子便猜到了御卿子要做什么,他蹙眉劝阻:“师父不可,您是一派掌门… … ”
御卿子抬手制止了毓骁爵即将脱口的话,“为师不能看着这第四代仅剩的一个弟子也没了,你出去吧。”
毓骁爵所有劝说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看着一代代弟子陨落,自己却活的好好的,他明白师父内心的煎熬。这一次若是项忆凉再出了事,师父以后可能再也无法说服自己收徒了。
待毓骁爵把殿门关上后,御卿子这才起身施法让项忆凉的身体漂浮起来。
两日来的折磨,让只穿了里衣的项忆凉看起来单薄脆弱,原本立体的面颊也凹陷了下去。
御卿子手掌翻转,周身灵力达到了顶峰,他的身子也渐渐脱离了地面,最后与项忆凉平躺悬浮的身体齐平。
御卿子面色平静,开始施法传输灵力,现在唯一能救项忆凉的办法就是把一身修为都给他,助他重塑经脉,他身上断裂的筋脉若是不接起来,就算醒来也会是个全身瘫痪的废人。
守在殿外的毓骁爵望着夜空中稀疏的星子,心中沉重无比。二十年前,他曾夜观天象,预见过师父未来会有一劫,但他万万没想到,所谓的劫竟是需要师父用毕生修为来换的。
身后的殿内悄无声息,只有隐隐光芒闪烁,毓骁爵侧头看了一眼,随即毫无形象的在殿前石阶上坐了下来。
不知坐了多久,远处海岸线终于泛白,毓骁爵眼睛酸涩,他忍不住用手捏捏眉心,回头看向紧闭的殿门。
很快日头高升,殿内依旧毫无动静,毓骁爵起身活动着筋骨,不时看一眼殿门的方向。
殿内,项忆凉的身体依旧漂浮于床榻上方。
御卿子额头有大颗大颗的汗滴落,头上银丝乍现,裸、露在外的肌肤也出现老态,细纹横生,那原本平滑的眼尾也耷拉了下来。
不过,项忆凉原本苍白的面色已经红润了不少。
转眼间三个时辰很快便过去了,御卿子终于收手。
项忆凉的身体重新落回床面,眼珠流转间,那紧闭的眼皮慢慢掀了起来。脑中闪过秦如雪惨死的画面,他猛然坐了起来,入眼的却是发丝雪白,肌肤松弛的一名老者,他疑惑打量半晌,觉得老者眉眼慈祥甚是熟悉。
“你是?”
“臭小子,连你师父都不认识了?”御卿子扬起唇角想要笑,可由于脸上满是褶皱,让那个笑比哭还难看。
项忆凉惊愕瞪大眼睛,赤脚跳下床,“师父,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御卿子觉得身体疲乏,转身在软榻上坐下,也不打算瞒着他,“你被鹤音用魔气震断了筋脉,能救你的唯一办法就是用为师这一身修为给你重塑筋脉。”
听到这样的真相,项忆凉突然鼻头泛酸,因为他的一意孤行,不仅害死了秦如雪,还害得师父散尽修为,他颓然坐在床沿上,垂下脑袋,眼中有大颗泪珠滚落。
察觉到异常,御卿子撑着膝盖站了起来,蹒跚着挪过去,语气像是再哄小孩子:“一个大男人,哭什么,为师又没死。”
这句略带宠溺的话语,让项忆凉的眼眶彻底决了堤,他伸出手臂抱住御卿子已经有些佝偻的腰身,突然就哭出声来,青年略带沙哑干涩的哭声,听得人心里发紧。
这是项忆凉三岁之后第一次哭,他从小就聪明,记事也早,他记得最后一次哭是他三岁生辰那天,他与兄长玩耍摔倒擦破了手掌,他立时哭天抢地的嚎了起来。
他嘹亮的哭声很快引来了父亲,父亲用大掌捏住他通红的小鼻子说:“做为项氏儿郎,怎么能哭鼻子呢,这会给项氏丢脸的。”
为了不给项氏丢脸,项忆凉自那之后再也未曾哭过。
毓骁爵听到殿内传出的压抑哭声,心头一跳,两步迈上石阶,大力推开紧闭的殿门,他快步绕到里间,在看到那雪白如瀑的白发时,脚步定在了原地。
御卿子闻声回头,那双浑浊的双眼与毓骁爵惊讶的眸子对上,他尽量露出一个轻松地笑容,“为师现在是不是很丑,把你师弟都吓哭了。”
别说项忆凉,毓骁爵一把年纪了,看到师父变成了这个样子,也差点忍不住哭出来。自他拜入御玄宗起,师父在他眼中从来都是飘然若尘仙风道骨的模样,他从未想过师父会有雪鬓霜鬟的一天。
他踉跄着上前,喉头哽咽:“师父,您不是早就修成了驻颜术,为何还会… … ”
项忆凉闻声松开手臂,不动声色的擦去脸上的泪水,但红肿的眼睛却掩盖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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