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裹了裹套上的白软的锦绣棉服,像颗雪球一样摇摇晃晃的离开院子。
明明是个世子,却过得比奴才还不如。
可他还能笑得出来。
兴才望了一会儿,颠了颠手中的药瓶,才折身阖上房门。
兴才没有什么大事,陈管事却是废了一把老骨头,趴在床上,时时刻刻哎哎叫着,被伺候的不顺心了便一脚踹过去,见着送药的宋嬷嬷更是没好气的一顿阴阳怪气。
宋嬷嬷脸色臭极了,只想这杀千刀的不如被打死!但回来见到小小的世子,又勉强心平气和下来。
若叫她们世子为这么个人赔上一辈子心里过意不去,那还不如让他赖活着!
她已经把被褥烘得暖暖的,又看着白岩喝了一碗药,摸摸他的额头,最后才念叨着“世子福大命大”离开。
屋子里没留人,只亮着一只小小的蜡烛。
小的时候白岩便是一个人睡,屋里又黑又暗,小白岩只敢把自己缩进被子里,只露出鼻孔呼吸。
自他重生以后,对夜晚越发恐惧,白岩忍住没叫宋嬷嬷陪自己,只点了根蜡烛。
守夜很操劳,宋嬷嬷年纪大了,白岩不想烦劳她。
少年盘上床,很快的把自己藏匿起来,弯着身体,连白白的脚趾也蜷缩起来,欲盖弥彰的紧闭着眼睛。
好在今日虽一顿乱糟糟,最后大家都没有事。
只是这次他闭上眼睛,想到的不是一片鲜红的血色和那双恐怖的眼睛,而是男人深沉的双目。
白岩半睁开眼睛,张开手指,又赶紧合上。
他还记得……男人的胸膛是温热的。
地府的大人,也是有温度的吗?
他还给了他策论。这样的话,是不是他也没有那么厌恶自己?
嗯……而且他要变成小舅舅了。
小孩子,会是软软的吗?是不是会跟在他身后叫小舅舅?到时候他该怎么做呢?把小孩托起来吗?
白岩逐渐发起困来,他眨眨眼睛,抓着被子的小手一点点的松开。
虽然好多事情和前世都不太一样,可似乎,好像是还可以接受的。
如果——
如果他能再“读一读”策论,那就更好了。
江国宫,帝王寝殿内熏着淡淡的朱香,是往常一贯的香气,现下在楚骥闻来却有些刺鼻。
案首上的男人眉头微皱,沉声道:“把殿内所有香都去了。”
侍立在垂地帷幔之外的宫人小声应下,轻手轻脚的移除黄炉铜中的朱香。
这点响动,于现在的楚骥而言都仿若噪音。
年轻的帝王眉头皱得更深,忽而将手中的折子扔在案首上,语气晦沉的道:“江德满。”
殿下立刻传来江德满的声音:“陛下。”
楚骥黑沉着眼,道:“宣坤泽宫来觐见。”
“是,陛下。”
江德满很快的应道,只是躬着身,行了礼,才转过弯来楚帝说了什么。
他迟钝了片刻。
前两日楚帝不是还表现得厌恶坤泽宫的坤泽吗?况且宫里还有那位……
这么一想,江德满恍然意识到,那位小主子已经是大半天没有动静了。
江德满不敢探寻圣意,领旨去宣召坤泽宫。
待他走后,楚骥的面色越发深沉下来。
那东西已经消失了一整日,他能感觉到体内异常活跃的信息素,就像是吃过生食的饿狼,再也无法忍受贪婪的饥饿。
男人目光森冷的盯着寝殿的左侧,上边的策论还维持着少年离开时的模样,散漫的铺着,页脚被压得折叠起来,渗透着极淡的一股香甜气息。
这点气息就像点燃弹药的引子,让他体内的信息素疯狂涌动,可无论如何疯魔也寻不到气息的主人,于是变得越发暴躁。
男人抵住额角绷起的青筋,森然移开泛起猩红的视线。
既然都是坤泽,他便不信其他人没有用处。至少他人比起那蠢东西,要机灵甚多。
“陛下,坤泽宫的两位公子到了。”
殿外响起江德满压低的声音。
说是宣召坤泽宫,可经过上次面见楚帝,其他坤泽皆对楚帝的信息素没有反应,要召,便也只能召两名天级坤泽,许能有些作用。
不用他说,楚骥已经感受到空气中多出来的两种气息。
是两种淡淡的香气,不似朱香华贵,更不似那股几近腻人的甜香,可男人还是隆起了眉头:“带进来。”
“是,陛下。”
江德满领命。
他放下高抬的手臂,然后睨向神色皆有些不安的两名少年,压着声音说道:“两位小主子,请吧。”
琢磨着楚帝的脾气,江德满到底又提点了一句:“陛下不喜人多话,二位只要完成自己该做的,自当有恩赐等着。”
两人轻轻应了一声,跟在丁从喜身后迈进殿内。
他二人都是皇亲国戚,以往自然也来过江国宫,只是不过数日而已,帝王寝宫已然大变。
原本金灿灿的寝殿染上了朱红暗玄的漆色,越发显得肃穆威严。
更重要的,霸道的乾元信息素盘踞着,赤裸裸的彰显着这位君王的残暴。
即便是来时激动不已的白暄,也在这股信息素的压制下老实下来,哆哆嗦嗦仿佛一只刚出窝的小鹌鹑,全无之前的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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