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双目圆睁,抬手掩唇,神情甚是担忧,“那他现在如何了?”
“卜小姐放心,微臣方才已经查看过殿下的病情,殿下只是近日压力过大,睡眠不足才造成的晕厥,并无大碍,还请太子妃叮嘱殿下好好静养几日才是,切勿再劳累了。”
闻言,卜幼莹这才松了口气,放心下来。
送走太医后,她想着时辰还早,便改变行程直接去了太子寝殿,却未想宫女说萧祁墨已经醒了,此刻人正在书房批劄子。
她一听,眉间轻蹙,心头不禁泛起一丝怒意。
随后又赶去了书房。
此时萧祁墨正席地而坐,垂首认真批阅着手中的劄子,忽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他抬眸,见是卜幼莹,便浅浅笑道:“阿莹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卜幼莹撅着唇,蹙眉上前拿掉他手中的毛笔和劄子:“周御医都跟我说了你晕倒的事,还特地让我叮嘱你不要再劳累,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得静养?”
他莞尔:“阿莹不用担心,周太医也说了我并无大碍,只不过这几日事务繁多,有些事情又进展得不顺利,这才导致压力增大睡眠不足,我方才已经睡过了,现在很精神。”
说着,他便又要伸手去拿桌上的劄子。
不曾想她直接将他的手握住,拉到自己身前来,强行将它困在了自己双手之间,而后瞪着他:“大夫最怕的就是病人不听话了,你再这样我可要去陛下面前告状了。”
萧祁墨无奈地笑了声:“阿莹,乖,这些劄子今日不处理,明日只会堆得更多。何况这上面只是些各地日常琐事,不会劳费我心神的。”
“那也不行。”她坚定拒绝。
随后看了一眼桌上堆放着的劄子,约莫有个二三十本的样子,这样看下去他难免又会劳累。
于是抿唇思忖须臾,提议道:“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帮你批吧?你将要批的内容口述给我就行。”
她提出这个提议,心里其实非常忐忑。毕竟这可是劄子,不是什么话本子,自然不是她一个女儿家随随便便能看的。
可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大合忌惮宦官乱政,因此并未设立司礼监,这些朝政向来都是由陛下或太子亲自处理。
但没想到他眉眼含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好啊,那劳烦阿莹了。”
于是卜幼莹便曲腿坐在他身旁,拿起其中一本批阅起来。
如他所说,劄子上并非是什么机密要事,只是各地官员呈上来的一些本地琐事,陛下不爱看,便交给了萧祁墨。
比如哪地橘子熟了、哪地又丰收了、亦或是近日天气如何等等,繁琐噜苏,看下去还是会劳费一些心神的。
不过,卜幼莹倒是很喜欢。
看这些内容时,杏眸里仿佛有繁星闪烁,一副心向往之的神态,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萧祁墨在一旁默默看着,半晌,出声问道:“阿莹可有什么想去实现的事情吗?”
“嗯?”她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不过仍旧思索了一番,“这个我倒是从未想过,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不过硬要说的话,儿时听阿娘讲起徐霞客的故事,我挺羡慕他的,可以四处游历,见识不同的风土人情。”
“你也想去吗?”他接着问。
卜幼莹愣了瞬,垂眸摇了摇头:“我去不了。虽然很向往,但我和你一样,这辈子只能待在皇城里了。”
他静静看着她。
良久,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开口:“对不起。”
她张张唇,正要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春雪急促的声音:“二殿下,您不能进去!二殿下”
他们齐齐望去,只见萧祁颂风风火火地站在门口,瞳眸如炬,正紧盯着相拥的二人。
看见他的一刹那,卜幼莹身子骤然一滞,这才想起来他们约了巳时见面,而此刻早已过了巳时。
她连忙轻推开萧祁墨,坐直身子,垂下眼眸不敢与面前的人对视。
萧祁墨倒是坦然看着对方,微微笑道:“祁颂这么急匆匆跑来我东宫,可是有什么急事?”
萧祁颂并不接他的话茬,收敛眸中怒意后,前摆一掀便坐在了他们对面。
而后也微微笑道:“我还以为今日在朝堂上,兄长是被我气晕了,没想到是为了早早退朝,好回来陪卜姑娘啊。”
他阴阳怪气的语气让卜幼莹不禁蹙了下眉。
随即便听萧祁墨不疾不徐地回他:“祁颂说笑了,今日朝堂争论不过是政见不同而已,实属正常。不过是父皇器重我,让我这几日处理了不少政务,有所劳累才晕厥罢了,劳烦你特地过来关心。”
这一番话里任谁都听得出来火药味甚浓,明知陛下对祁颂毫无期待,偏要捡着最疼的说。
卜幼莹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悄悄扯了下他的袖子,示意他想起自己曾答应过她什么。
对面的萧祁颂闻言,并不如往常那般勃然大怒,只嗤笑了一声:“我看我们并非只是政见不同吧,南边洪涝,你手下的人贪污少粮,派去赈灾的人章程还出了问题,导致难民暴动,我对此提出异议,认为你不该再负责此事,这是对百姓负责,与政见无关。”
方才被扯了一下,萧祁墨便收敛了锋芒,只说:“此事既然已经归你负责,我们之间便不用再就此事争论。还是说,你今日来我东宫是问我的罪来了?”
“哪敢。”
萧祁颂看向一旁垂眸的卜幼莹,口中却对萧祁墨说道:“不过是来感谢兄长送来的差事,顺便来跟兄长道个别罢了。明日就得出发去南边,还望兄长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卜幼莹一怔。
原来约她巳时见面是为了道别,自己竟然还爽约
她咬住下唇,双眼紧闭,眉间快拧成一个川字,心里真是万分的后悔。
“既然话已经说完了”萧祁颂起身,冷脸看着二人,“那就不打扰兄长和卜姑娘恩爱了。”
恩爱一词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
卜幼莹听着心里更崩溃了。
直到脚步声远去,她都没敢再抬起头来。
谁能想到就这么巧,偏偏撞见他们拥抱啊。
“阿莹。”萧祁墨唤道,“可是生我的气了?”
她丧眉耷眼,闷闷回他:“没有。”
确实没有,毕竟他这次又不是故意的,可是,方才的情形该如何解释呢?
头疼。
真是头疼。
帮萧祁墨批阅完全部的劄子已是傍晚,因为需要静养,所以他沐浴过后便早早睡下了。
卜幼莹回到寝殿也去沐浴了一番,而后在殿内硬生生等到天全黑下来后,才打开殿门准备出去。
可
门外的邢遇瞥了她一眼。
两人大眼瞪小眼,少顷,她弯眸笑道:“你不去睡觉吗?”
“站着睡。”
“哦。”
站着竟然也可以睡觉吗?她算是开了眼了。
随后又关上了殿门。
在屋内来回踱步片刻后,她又将门打开,冲他笑道:“今晚月色不错,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赏月啊?”
邢遇抬眸看了一眼天上,然后转头看向她。
意思是,这里不就可以赏吗?
“”沉默一息,她又说:“赏月要配景色的,这庭院里有什么好赏的,不如你陪我一起去御花园里,那里赏月可好看了。”
邢遇看了她斯须,淡声道:“你是想去见萧祁颂吗?”
卜幼莹脸上的笑容停顿了一瞬,立马消失。
她垂下脑袋:“好吧我是。”
他没再说话。
气氛安静了片刻,她本以为没戏了,正要关上殿门,忽听他出声道:“那走后门吧。”
话落,卜幼莹双眸顿时亮了起来,连忙点头如捣蒜。
随后二人一前一后穿过庭院,从东宫后门离开。有了邢遇带路,他们熟练避过来往的宫女侍卫,顺利到达了御花园假山里。
这里有一条宽大的石缝,足够容纳两个人,卜幼莹便站在这石缝前,吩咐邢遇去给萧祁颂报信,说自己在此处等他。
邢遇领命离开。
进入深夜后,周遭温度开始降低。
她出来时忘记带上斗篷,现下只能蹲在石缝里,抱着自己的双臂取暖。
等了约一盏茶的时间,邢遇终于回来了,只是
他是一个人回来的。
卜幼莹起身,忙问道:“他人呢。”
邢遇耸了耸肩,声音不冷不淡:“他说不敢与卜姑娘私下见面,怕影响你们夫妻恩爱。”
“”她都能想象到祁颂说这话时的语气了。
“算了,不来就不来。”
虽然是她的错,但总这么阴阳怪气的有什么意思,况且自己这不是已经来了吗?
这么冷她都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结果就等来这么一句阴阳怪气,甩脸子给谁看呢。
卜幼莹也生气了,一脚踢走脚旁的石子,转身就走。
可就在此时,周围蓦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就这么走了?阿莹对我可真没耐心。”
话落,不远处的假山后面走出来一道颀长的身影。
萧祁颂站立环臂,撅着唇,眼神幽怨的看着她。
夜里起风了。
邢遇一身黑衣抱臂伫立, 长剑握于怀,马尾随风轻轻飘动,像极了夜里行侠仗义的武林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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