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道:“其实……不考虑你也没有关系的。”
话落,他略微蹙了下眉:“阿莹这话是何意?”
当初争储,是他们之间说好的。
只有得到皇位,他才能将她抢回自己身边,可现在她又说这话,是想劝自己放弃吗?
他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难不成这段时日的相处下来,阿莹真的爱上了萧祁墨,打算跟他过日子了?
卜幼莹不知他所想,只微微侧身,接着说:“我的意思是,即使陛下不考虑你,也并不影响什么。你每日都能来东宫与我相见,也不会有人阻止你,这样的日子不是很好吗?”
闻言,萧祁颂的眉头稍稍松了些。
自从卜幼莹的身体开始好转以后,萧祁墨的确履行了他的诺言,并未阻止自己与阿莹相见。
甚至他的关心,他的在意,他偶尔越线的话,萧祁墨也都不介意。
有时候他还会想,自己这个哥哥是怎么忍得住的,若是换成自己,恐怕早就把对方按在地板上揍一顿了。
不过……正如阿莹所说,这样的日子似乎没什么不好。
她身体康健,他与萧祁墨也不会再发生冲突,惹她担心,他也不会再被父皇惩罚,相反,父皇因赈灾一事对自己多了几分重视,与母后的关系也有所和解。
若不是自己无法接受她嫁给兄长,这样的日子他倒愿意自己过下去。
思落,他定定望着卜幼莹,沉声问道:“阿莹,若是我现在放弃目标的话,你将来便是别人的妻,你愿意吗?”
“……她犹豫了。
少顷,她声音越发小了些:“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就是愿意?”萧祁颂眉间紧锁。
“不是愿意。”卜幼莹搅动着手中的丝帕,不知该如何回他。
纠结半晌,只道:“我不该如何跟你说,我愿意,也不愿意。但我的意愿跟我嫁给谁无关,是与婚姻这件事有关,你懂我的意思吗?”
他摇摇头:“不懂,但我不想你做他的妻子。”
“我不想做任何人的妻子。”她突然道,“不对,是我没准备成为一个人的妻子,我没准备好接受自己新的身份,更没准备好余生都住在这座皇宫里。”
萧祁颂略微怔住。
他自诩自己是最了解阿莹的人,可此时这番话,竟连他也不懂她是如何想的了。
若觉得皇宫无趣,也不是不能长时间住在别处行宫,只要寻个由头便不会有人置喙什么。
可没准备好成为一个人的妻子是何意?难道她谁也不想嫁了吗?
卜幼莹观他表情,便知他不会理解自己,遂叹了口气:“罢了,我知道同你说这些你不会懂的,我们处境不同,你自然不会理解。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
“等等。”他突然拉住她的手。
正要说什么,不远处倏忽传来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两人齐齐望去,只见萧芸沐不知何时出现在此,正在离他们十步之远的地方,抬手掩唇,惊诧地看着他们。
萧祁颂立即松手,蹙眉扬声:“你在这里做什么?天都黑了还跑出来玩,母后之前怎么嘱咐你的?”
萧芸沐撅起唇,瞪了他一眼:“你管我!”
说完这句话便立马跑开。
望着迅速远去的背影,他不耐地抿了抿唇,将目光重新看向卜幼莹。
接着方才未说出口的话,继续道:“阿莹,无论你如何想的,这条路我都会继续走下去。不仅是为我们,也是为我自己,所以,你不用太有心理负担。”
“我不是有心理负担,我只是担心你。”她说完,再次叹了声气,“罢了,你想做什么便做吧,我先回去了。”
话落,便转身与未央一起离开了此处。
踏着夜色回到东宫后,卜幼莹原想着直接沐浴歇息,但没想到门一打开,便看见萧祁墨正坐在桌前等着自己。
她不由得怔了一下。
萧祁墨等她这事并不奇怪,平日里他回来得早时都会在房间里等她,可奇怪的是,今日他旁边…
还坐着萧芸沐。
卜幼莹蹙了蹙眉,自从上次与她吵了一架,便再也没见过她来东宫,今日怎的过来了?
难道……是因为方才之事?
此时的萧芸沐脸上得意之情尽显,高扬着下颌看着她走进屋内。
随后萧祁墨起身:“回来了。”
她嗯了一声,视线看向萧芸沐,透露着疑惑。
他解释道:“哦,芸沐说她有事想同我们说,我让她先跟我说她不肯,非得等你到场才行,所以我们才在这里等你。”
卜幼莹眉间皱得更深了,也不上前坐下,就这样站着问:“你有何事?”
萧芸沐也站起身,走到大哥身旁拽住他的袖角,摆出一副胜利者姿态高傲地昵着对面。
抬手指道:“哥哥,她跟二哥有一腿!”
萧芸沐不理解, 自己方才信心满满地揭穿了卜幼莹与二哥之间的事,怎的大哥不去质问她,反倒回过头来蹙眉盯着自己?
难道是不相信自己, 觉得自己胡编乱造污蔑她吗?
“哥哥, 你相信我, 我说的都是实话!”她立即抓住萧祁墨的袖角, 急切地证实自己,“我今日亲眼看见他们手牵手的, 就在青凌池边!”
卜幼莹一听, 当即怒上心头, 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那是他话未说完拉了我一把!”
“你们若真的无事,他怎会下意识拉你的手?而不是拉你的袖袍或是上前一步拦住你?”
“你!”
萧祁墨倏忽伸手,拦住上前一步的卜幼莹,转而看向自己的妹妹。
一刻之前还春风和煦的面庞, 此刻仿佛阴云密布般, 看向她的眼神既凝重又阴晦。
萧芸沐从未见过他如此神情, 且还是正对着自己。
下一瞬, 便听他冷声道:“芸沐, 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且不说编排他人谣言这种行为可耻至极, 阿莹与你从小一起长大, 高伯母也尽心尽力照顾着你,而你却因为一个男人不顾情分,编造出这种话来毁人清誉”
他顿了下,声线越发沉了些:“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似有一颗巨石猛地砸入湖面,水花高溅、群鸟惊起, 萧芸沐一双眼眸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兄长。
这一句话, 比前些日那一巴掌来得更加沉重,让她疼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她的心。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微弱,却依旧试图解释:“可我是真的看见了”
萧祁墨脸上开始浮现明显的不耐,偏过脸去,又道:“今日你此等行为,若阿莹不予计较,我便当作从未听过,母后那边我自然也不会去说。但若是你依旧不知悔改,我便只能以宫规来罚你,届时就算母后替你说话也无用,你知道我说到做到。”
方才还在试图挣扎的萧芸沐,现下如同被堵住了最后一丝气息,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不敢相信,自己大哥口中竟然会说出这番话。
他怎么能不相信自己?
他怎么可以不相信自己?!
强烈的愤怒几乎吞噬了她的理智,她倏地转头看向门外的未央,想起什么似的,大跨几步抓住她的手腕,直往屋里拉。
“今日之事未央也看见了!”
她盯着未央,眼神要杀人似的狠戾,“未央,你最好将今日之事如实说来,否则我打死你一个下人便如同捏死一只蚂蚁,母后也不会因你的死而惩罚我。”
萧芸沐并不了解未央的背景。
她原以为,未央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宫人,这等渺小之人一向是贪生怕死的。
况且,自己公主的身份可比卜幼莹尊贵多了,她但凡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如何选择。
可她显然料错了一切。
只见未央面上一如既往的冷静,微微颔首,淡声回道:“奴婢的确看见了,确实是二殿下话未说完,拉了小姐一把而已,并不存在任何私情。”
“你!”萧芸沐指着她,气得一张小脸通红,“你这该死的下人,竟然当着本公主的面撒谎!看我不教训教训你!”
说罢,旋即抬手便要掌掴她。
卜幼莹蓦地握住她手腕,眉间紧锁,声量不自觉高扬:“萧芸沐你闹够了没有?!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话落,手上一个用力,便将她一把甩开。
萧芸沐踉跄了几步,站定之后顿时怒火中烧,甜美的小脸被气得扭曲起来,完全丧失了理智般朝她扑过去。
“你敢对我动手?!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动手!”
萧祁墨及时拦住她,抱住她的身子禁锢了她的行动,可她依旧张牙舞爪,手脚并用地对卜幼莹挥舞着。
口中不停地骂道:“我是公主!你如今不过是个平民之女!还当你爹是丞相吗?!我们家愿意与你继续履行婚约你就应该感恩戴德!你却跑去勾搭我二哥,你要不要脸!”
这番话实在太难听,卜幼莹这辈子都没听过如此难听的话,饶是再冷静,也忍不住被气得身子发抖。
若不是顾念着不能将此事闹大,她真恨不得抛下所有礼数仪态,疯子一样上去撕烂萧芸沐的嘴。
萧祁墨也被这番话刺得额头青筋直跳,盛怒之下,他直接抱起萧芸沐便往门外走。
厉声唤来东宫禁卫,吩咐道:“公主得了疯症,将公主先带回宫软禁,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看望她!”
两名禁卫对视一眼,略有些为难地问:“那若是陛下和皇后”
“他们那边我自会派人去说的。”
“是。”
看着两人一人架起自己一只胳膊,萧芸沐立马就慌了:“我没疯!你才得了疯症!哥,你不能软禁我!放开!我是你妹妹!”
两名禁卫充耳不闻,直接架着她迅速离开了东宫。
刺耳的声音终于消失,卜幼莹浑身脱力地跌坐下去,胸口仍在剧烈起伏着。但很快,一股酸涩立即涌上鼻尖。
她再也忍不住委屈,趴在桌上放声大哭起来。
她不明白萧芸沐为何要这般对自己,不就一个护卫嘛,为何连相识十几载的情分都不顾了,竟然指着她鼻子骂她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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