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过年时她还和爷爷说过话的
可又想着靳修云最近的疲惫与似有隐藏的表情
林秒眼泪跟着掉下来。
她在办公室门口站了三分钟,进去。
buck教授看见那双通红的眼,问怎么了。
林秒条理清晰说:“教授,jones爷爷病危, 我现在需要回国, 课题申报交给andy, 他一直参与准备,对整个项目同样了解,我等会会跟他梳理一遍。”
这个课题他们准备充分,不管换了谁汇报都会拿下。
林秒认认真真道歉:“很抱歉教授, 我辜负了您的期待。”
事发突然, 不过教授了解靳修云情况, 能理解她现在心情,“andy汇报没问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林秒摇摇头, “不知道,也许一个星期, 也许两个星期,也许一个月。所以教授, 我可能无法参与后续工作。”
教授惊了惊,“cecelia,你要不要再好好想想,就算换了andy汇报你也是负责人, 等处理完事情可以再回来。”
“你付出那么多, 现在说放弃就放弃吗?”教授劝:“这个课题要做3-5年, 我接下来不会再接其他课题,也就意味着你不会再有接课题的机会, 如果放弃,那么以后申请博士难度会比较大。”
林秒抿抿唇,她想得很清楚了。
“教授,我和jones分开过一段时间您知道的,当时我没能坚定地选择他,但这一次,我想陪在他身边。”
未来很长,错过一个课题未来还会有许多课题,只是时间先后问题,梦想是以前那个林秒的第一顺位,现在多了一个人,与梦想并肩,都是她生命中不能缺少的一部分。
爷爷对靳修云而言是人生历程中最重要的人,她无法想象他现在有多难过。
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不在,她会愧疚一辈子,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林秒坚定说:“对不起教授,我要回去。”
教授还想再劝,可一对上女孩闪着星光的黑眸,最终什么都不再说:“好,只是你要承担起这个决定的后果。”
“我知道。”
她可以失去任何一切,但不能失去靳修云。
以最快速度交接安排好一切,林秒坐最近一班航班回国。
第二天早晨抵达北城国际机场,然后直接打车到医院。
七八点的医院已经开始忙碌,住院部内消毒水气味浓重,走廊里护士病人家属来来回回。
林秒来到特护病房,站在门口,忽然不敢进去。
妈妈离开时她还小,后来亲近的亲人一直健在,对于死别林秒好像没有太多真切感触。
生命顽强又脆弱,可以开出最绚烂的花,也会在无声处自然凋零,她原以为自己能坦然面对失去,可站在这里,心脏像被利器刺穿,失去跳动的能力。
闭上眼,第一次见面时老人严肃的语气历历在目,她那时吓得不敢说话,可如今也能自在在他面前撒娇。
她从小和奶奶关系淡漠,却在爷爷这里真实感受到老人对子孙的喜欢与疼爱。
泪水不自觉滑落,林秒蹲下来,害怕终究会到来的一幕。
回来前宋瑞把爷爷病情详细跟她说了,自从摔了两次跤之后爷爷身体大不如前,需要静养卧床,这次肺栓塞加以其他并发症来势汹汹。
不是突然病发,春节前发现端倪,除夕后入院治疗,医院已连续多次下发病危通知书,让家属做好最坏打算。
蹲得腿软,有过路人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站起来往里去。
她怕再多待一秒错过,成为遗憾。
特护病房门口人很多,大多是穿着军装与正装的人,场面肃穆。
门口守着的张叔看见她,赶紧迎过来,说话的嗓音隐隐有哭腔,“太太,您回来了。”
林秒说不出话,点头。
张叔带她进去。
林秒一眼先看见安静坐在床边的憔悴男人。
一周多没视频,他像变了个人,瘦了,眼神少见地空洞无神。
他低着头只看向病床上的老人,没注意到她。
林秒顺着他眼光看去,看见床上闭眼休息的爷爷,她心脏瞬间绷紧,直到看见旁边心率监护仪起伏的绿线才放下心。
她走到他身旁,半蹲下来,握住他手,仰起脸轻声说:“我回来了。”
靳修云视线缓缓移来,被握住的手动了动,清眸情绪闪过,另一只手摸上她脸,嘴角拧出一丝淡淡笑容,“怎么回来了?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真没事他不会这样。
林秒掩下泪水,什么也没说,静静陪在他身边。
十点,爷爷醒了,睁眼看看守在旁边的夫妻俩,没有血色的脸也露出笑,甚至严肃:“拉着个脸做什么,我还没死呢。”
靳修云没跟他斗嘴,掖掖被子,又返回原位,像是平常聊天,但语气沉闷不已,“若若上学去了,靳微去送,很快回来。”
靳宏城瞄他,又收回去,阖上眸。
后来来了很多人,靳修云没给她介绍,但听称呼可以知晓地位不一般。
爷爷看起来精神不错,每个人都能说上几句话。
一直到快中午,病房终于安静下来,老人家强装的精气神一下泄去。
靳修云问要不要吃点东西,靳宏城挥挥手,“不吃了,你先出去,我和秒秒说几句话。”
他离开带上门,林秒坐近去,“爷爷。”
靳宏城笑:“这人走到尽头了还得去应付这些关系,真是累得慌。”
林秒不知道该说什么,喉咙一直有东西梗着。
靳宏城看她,“刚回来啊?”
“嗯。”
“有心了,正好你在,爷爷想了想,还是想跟你说说话,不然以后再也没有机会。”
林秒眼一红,“爷爷,您不会有事的。”
“有事没事我自己最清楚,就这两天了。”靳宏城又笑,看不出一点难过,“秒秒,你知道,我这辈子对得起任何人,可这一走,最对不住修云,最放不下心的也是他。”
“我知道。”林秒声音有些颤抖,爷爷状态越轻松,她越觉得难受。
“这孩子从小命苦,十一二岁没了爹妈,外头又说是他害死自己父母,我不得已把他送出国,念的学校是辛苦,但是不辛苦哪有今天的靳修云。”
“你别看他平时雷厉风行,实质上骨子里最念家,靳微这桩事你也看到,修云从头到尾没说什么,我什么不知道啊,为了让我开心,走得安宁。”
他再看过来,接着说:“你们当初要离婚我是不同意的,好在这小子没彻底让你走,现在也算有个好结果。”
“秒秒,爷爷有点自私,你能不能答应爷爷,以后都不再让他一个人?”
林秒泪水滑落,不断点头,“爷爷您放心,我不会让他一个人的,永远不会。”
靳宏城欣慰笑开,“好,爷爷信你。”
林秒想了想,握上老人几乎没有肉的手,满是泪痕的脸挤出笑意:“爷爷,我想和您说个好消息。”
“什么?”
林秒表情似乎也轻松,“我怀孕了,刚刚发现的,他还不知道。”
靳宏城一愣,再次欣喜:“真的?”
“嗯,所以爷爷,您一定要长命百岁,我和修云还有宝宝会一直陪着您。”
这对靳宏城来说确实是个好消息,虽然可惜不能看见曾孙出生,但那臭小子有了更多牵绊,他高兴。
后来靳修云进来,一眼看见老人脸上红润了两分的脸色,疑惑问:“聊什么聊这么开心。”
靳宏城没直说,指着人:“你小子走运得很。”
靳宏城中午一反常态喝了半碗粥,晚上同样吃下一碗,看起来胃口很好,精神也好,还能和靳若若聊天逗趣。
大家都很开心,以为这是好转的迹象。
靳微劝已经连续守了一个星期的靳修云回家休息,他不肯,林秒心里隐隐不安,也不想走,打算陪他。
晚上十点多,老人家睡着,夫妻俩到外间陪护室,在她劝说下靳修云去洗了个澡,洗完俩人躺在小小的陪护床上,林秒摸他皱紧的眉心,“你睡一会,这里有我呢。”
洗过澡,但男人眼里的担忧与疲倦一点没散,他看着她,看了好一会,然后亲了亲她额头,闭上眼。
连日来的守夜倦意在这一刻得以释放,不到十分钟已睡熟。
林秒看着揪心不已,只能紧紧抱住人。
她不知道要不要在这时候告诉他怀孕这件事,可此刻再大的喜也冲不淡即将失去亲人的难过。
她心里祈愿,希望爷爷这一次能撑过来,看到宝宝出生,和宝宝一起长大。
可惜事与愿违。
当天夜里三点,靳修云忽然睁开眼,林秒被惊醒,看见怀里人布满血丝的眼睛。
接着值班医生与护士进来,快步走入病房。
俩人立即跟进去。
心率监护仪上的生命线平直舒缓,再也没有起伏。
爷爷在睡梦中过世,生前病痛不多,用外人的话来说,是喜丧。
丧礼办了三天,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靳修云从早忙到晚,迎来送往,几乎没合过眼。
林秒心疼,但是没有办法,她如果让他停下来,那铺天盖地的悲伤会将他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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