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微看向洛淮洲,眼中沁满泪水:“淮洲,救我!”
“闻弦。”
洛淮洲音量不高,说出的每个字都带着腾腾的杀意:“放了他,我饶你不死。”
闻弦随意划弄着剑身,林见微的脖子上瞬间多出好几条伤痕。
洛淮洲一咬牙,拔剑出鞘,刺向闻弦,闻弦单手提着林见微,单手执剑与他对抗。
他旧伤未愈,又带着个累赘,很快便落了下风。
剑尖对准他的咽喉,洛淮洲眸底刻满血丝,嗓音粗哑:“放下剑。”
闻弦释出抹无奈的笑:“还是比不过师兄的无双剑术啊。”
他缴械投降,弟子们团团围住他。
林见微倒进洛淮洲怀中,泪眼朦胧,洛淮洲仍旧沉浸在方才的场景中,手下意识搂住他的后背。
原本已被弟子们钳制住的闻弦忽地挣开桎梏,眼也不眨地冲向林见微,洛淮洲本能地持剑格挡,闻弦脚步一停,剑势却无法阻止。
洛淮洲瞳孔一震。
他执的是破魔斩妖之剑,闻弦身体里还有赤弋郎君的内丹,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力量。
清晰的碎裂声响起,雪亮的长剑一寸寸没入,他甚至来不及阻止。
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般无力。
他猛地回神,打算抽离长剑,却被闻弦反手握住剑柄。
洛淮洲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闻弦将剑刃送进自己的胸膛。
唇边很快涌出鲜血,闻弦踉跄着后退,汩汩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淌而下,汇入地面。
视野震荡,无比清楚地感知到生命的流逝。
“闻弦,坚持住。”
洛淮洲的嗓音淡漠得像一块沉甸甸的冰,闻弦从血泊里抬起眼,艰难的看向他。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能保持冷静镇定,闻弦由衷的佩服他。
可见他对他的确没有半分感情,如果躺在这里的是林见微,恐怕他早已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洛淮洲伸手想触碰,闻弦死死揪住他的衣襟,忽然狠狠一推:“别碰我!”
洛淮洲步伐趔趄了下,像是被他的反应震惊到,眸里有什么东西悄然碎裂。
“离我远点。”
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嗓子眼里逼出几个字。
“我这辈子……喜欢的人只有谢渊。”
“如果……如果你对我还有一丝怜悯,就把我和谢渊葬在一处。”
闻弦咳出一口热血,洛淮洲急忙用手掩住他的唇,闻弦拼死挥退他,洛淮洲只觉一股万箭攒心般的疼痛,渐渐凝为胸腔中一口血腥,前尘往事纷至沓来,化为碎片割裂肺腑。
“别碰我!”
“好,我不碰你……”
洛淮洲的嗓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闻弦的身体里不断涌出热血,他痛楚到极点,仍然一点一点爬离他的身边。
他的生命,亦如飞舞的沙尘般迅速消亡。
闻弦爬出不过短短几寸,很快便不动了。
洛淮洲俯视着他。
有如一个世纪流去般那样长久,他沉沉出声:“丢去乱葬岗。”
阳光拉长他的影子,长袖下的双拳青筋暴凸,到底没有表现出半分的失态。
……
岁月如梭,白衣苍狗。
一处偏僻没有人烟的荒芜乡野,因被连日的暴雨冲刷,乱葬岗里的棺材齐齐冒了头。大雨停歇后,一道瘦长黑影来到一处坟茔前。
那人扒开露出半个躯体的棺木,敲碎棺材盖,霎时间,朝思暮想的脸出现在眼前。
黑影久久端凝着那张脸,伸出手指,触碰上他的眉宇。
他的容颜没有半分老去的痕迹,依然是那么鲜活灵动,恍如初见的少年。
纵使死去,他的眉头也紧紧蹙着,似是做着一个可怖的噩梦。
黑影取出一支玉瓶,把里头的东西倒进他的嘴里。
苍白瘦削的人睫毛微颤,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黑影压抑着胸臆中满溢的喜悦热切,凑上去低声唤道:“魔后殿下。”
闻弦坐在棺材上,头顶上盘旋着几只灰鸦,没有热度的太阳打在他的身上,昭示着他重返阳间。
涣散的意识终于回到躯体里。
闻弦僵硬地转头,眼前这人他认得,七星府的掌门郭长阳。
“我睡了多久?”
“不多,十年。”
“十年啊……”
和冥狱中的四百年相比,的确不算多。
闻弦双手撑上棺木,挣扎着站起。
十年未曾活动的双腿肌肉萎缩,他没支撑住,又摔回原处。
郭长阳抱他出了棺材,放置到地上,动作轻柔。
闻弦冷眼打量着他。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眼前这人给他的感觉既古怪又熟悉。
“你是郭长阳?”
“正是属下。”
闻弦咬紧后槽牙,扶着树干打算站起。
郭长阳:“魔后当心。”
闻弦不动声色推开他的手,郭长阳望着自己被拂开的胳膊,眸里涌上淡淡的失落。
“这些年,魔族的情形如何?”
“被仙界追杀,丧家之犬一般活着。”
郭长阳神情黯淡。
“当年我给你送信,要你在我复苏后挖我出去,没想到你果真守信。”
“魔尊已死,我等魔族自然以您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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